【来稿选粹】杨霄|不得不看的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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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看的菊花

在满足的生活当中,幸福大概也是简单的。母亲的幸福便非常简单。
前几天中午因有事要办,回了趟母亲家。母亲先把热饭菜端给我吃,然后面露得意之色,说:“快吃,吃完带你去后院看菊花。”我应了几声,没当回事,仍然边吃饭边随意地看着电视。
饭后,我早把母亲说的看菊花的事抛到了脑后。可母亲像是不甘心,因为她知道我吃过午饭,过不了多久仍要去上班,再回来不知道要几天后了。她瞅我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没有要起身的动静,便又说:“后院菊花开的可好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我这才想起这茬儿。我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觉得菊花嘛,无非开着或黄色或白色的几朵花而已,“赏花”这种需要心境和情调的活动,对于我来说是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可母亲两次提出来,我不忍扫她的兴,便假装很期待的样子说:“当然看,快带我去看看!”她立刻兴致盎然地拿起钥匙,抬脚向后院走去,我紧跟上,心说:“我去看看大熊。”大熊是养在后院的一条狗。
后院开门声一响,大熊知道有人来,“汪汪”叫着,看到是我们,尾巴摇地像要飞起来。我径直走到大熊身边,摸摸它头,挠挠它脖子,逗着它正欢,忽听母亲声音传来:“你看这菊花怎么样?开的好吧?”我转过头去——这是怎样的一片白色光晕啊——阳光下,一簇簇白玉似的菊花开得正怒,走近细瞧,单一个枝头上就有五六朵,数不清有多少枝、数不清有多少朵!淡黄的花蕊被一层又一层绸缎似的白色花瓣簇拥着,花瓣们恣意伸向远处,仿佛告诉人们,它们有魔法,能够到人们想象不到的地方!
我惊诧又惊喜,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若说它们像一朵朵团在一起的白云,它们似乎比白云更加华丽,泛着温润的光;若说它们像一片片雪,它们又比雪有质感得多,丰富得多。蓦地,一种光影的形象在脑海一闪而过——这些菊花不正像一团团火焰吗?白色的火焰!火一样的怒放,火一样的热烈,火一样的燃着灿烂的光——温润的、白亮的光。似乎这深秋是属于它们的舞台,不去怒放、不去爆发、不去喷涌出一片繁华,就辜负了这好时光,辜负了这个生命力。
我不由得出声感叹:“太壮观啦,这么一大片,这是几株啊?”母亲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笑着说:“这是一株。怎么样?没白让你看吧!”我再次震惊,一株,只有一株?我喃喃道:“这得有多少朵呀?”母亲这次回答,没那么干脆了:“这个嘛……没数过,数不清。”说着,她就弯下腰去数,我“哎”了一声,没能阻止。其实我并不是想问具体多少朵,只是过于吃惊,好奇之下脱口而出罢了。母亲用手拨弄着,一对儿一对儿地数着,数了左边数右边,数了右边数前边……听着她口中:“三十、三十二……六十、六十二……八十、八十二……”我蹲在旁边帮她分开枝杈,也在这连续不断增长的数字中连续不断地吃惊着。忽然,母亲指着一簇花问我:“这枝上的数过没有?”我愣了愣,笑了,说:“我也记不清了,别数了,总之,都超过一百了,你看还有那么多花骨朵儿没开呢。”母亲听了,也松了手:“数不清、数不清。这次花开这么好,多亏你邻居大娘来串门儿,说起这菊花来,她告诉我在没开花前要剪去每枝上的斜支,只留下向上长的枝头。你看这方法还真行!”我佩服的点点头,不仅佩服邻居大娘这方法,更佩服母亲对这花的用心照料。其实作为一位老师,当时爱联想的“职业病”也在心里一闪而过:菊花剪了旁逸斜出的枝叉,而后结出了这团团的白色火焰,迸发出这有力的生命热情。作为老师,于学生们的教育不也是如此?对于他们学习阶段和人格形成阶段不该出现的“旁逸斜枝”,该出手时就要干脆利落地出手,细心修剪,不纵容、不迁就,这样才能长成顶天立地的栋梁之才。每个人的一生,何尝又不是这样呢?砍掉自己“旁逸斜枝”的幻想,专心致志的去做一件事,不流俗,不盲从,沿着自己的初心,用这些饱满的精力与热情去完成心中所想完成之事,岂不也能做出一番成就,成就自己人生的繁华?
我拿出手机对母亲说:“妈,你真厉害,这菊花我要拍下来,记录一下这么美的景象。”母亲听我这么说,自己让到一旁,方便我取景。她声调突然不如之前高昂了,轻轻地说:“你这次不看看,下次你回来,不知道这花还开不开了,所以今天非拉你来看看不可。”一句话说的我内心五味杂陈。工作是忙,可是若说忙到很久不能回家,那也是有些夸大其实了。不能回家,也只是犯下当下的“流行病”——拖延症和懒癌罢了。我用对花的各种拍照,来掩饰我内心的自责与惶恐。
想来,她是想要把她看到的美好分享与我,她是要把她得到的快乐,也让我得到。在当时当地,母亲的惦记,是秋日里回家非看不可的菊花,朵朵洁白的菊花正是一颗颗母亲爱我的心啊!母亲的惦记是细微的,她不会问我最近好不好、工作是否顺利这样的大问题,只是每次蒸了包子,她会打电话让我回家去吃;只是每次我从家离开时,她总会用塑料袋儿装几个苹果、几根火腿肠,甚至几棵刚从菜园里拔下来的大白菜给塞给我;只是每次我驱车离开时,从后视镜中看到的她越来越小,却还在望向我的身影……有时我想,人真的是一个矛盾体,当有所感触时,觉得亏欠了母亲很多,渴望陪伴她、亲近她;可时移事易,这情感又“退隐”起来,“顾不上”回家一趟了。
我把那天拍到的图片设置成了手机的壁纸,每当拿起手机,准备娱乐时,提醒自己打个电话问候母亲,哪怕一句“妈,你吃饭了吗?吃的啥?”……
母亲的满足和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作者简介:杨霄,一位80后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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