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红楼梦》年少读不懂焦大，如今才真正明白了他的骂

在《红楼梦》前八十回当中，曾出现过一个名为焦大的人物，虽然关于他的事迹只有一回，但是从这个人物的故事里，读者能够清晰看见贾府繁华表象下面溃烂的内里。

在这一回当中，焦大作为曾跟随过老太爷的忠仆，借酒对宁国府等人破口大骂，而他骂的内容也让所有人暗自心惊。

他毫无遮拦地将宁国府最见不得人的丑事揭露出来，让周围所有穿着绫罗绸缎的人脸上蒙羞。

酣畅淋漓的骂声当中，焦大这个人物的悲剧性也由此体现，他见证了贾府从兴盛到逐渐走向没落的全过程。

他见证了宁国公与荣国公的子孙是如何败落了祖上留下来的家业。

他对此气恼却又无力，除了痛快一骂之外，也没有任何拯救的余地。

焦大出现在《红楼梦》第七回，在这一章当中，秦可卿的弟弟秦钟到宁国府做客，王熙凤带着贾宝玉赶来小聚。

一场欢宴过后，凤姐带着宝玉正要离开，宁国府也在安排下人要送秦钟回家。

突然间外面起了风波，尤氏问过后，才知道众人想让焦大去做送秦钟回府的差事，焦大正喝了酒，听说后登时发怒。

他先是把宁国府的大总管赖二骂了一顿，说他有好差事都给别人，这样黑天瞎火送人的活就找自己。

随后贾蓉赶到，想要制止焦大继续发疯，焦大看见贾蓉后反倒连他一同骂上，让贾蓉少在他面前装主子。

众人听到焦大连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都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用马粪和着土塞了焦大满嘴。

宁国府下人为何如此惊慌，不过是因为焦大所骂确有其事，那是众人心底都明白，但是绝对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说的“丑事”。

焦大其人，是宁国府太爷贾代化的奴才。宁荣两府最初是依靠军功起家，宁国公贾演与荣国公贾源凭借汗马功劳得来皇帝荣宠，荫蔽了后世子孙数代。

贾代化正是贾演的儿子，焦大就是随着他上过四五回战场，且在刀枪中救过贾代化的性命。

因此焦大在贾代化心中是很有地位的下人，贾代化过世后，世袭的爵位留给了儿子贾敬。

只是贾敬一心求仙问道，沉迷炼丹，对政事并不关心，爵位也早早地让儿子贾珍来继承，自己则跑到玄真观中修炼去了。

贾敬离开宁国府后，众人便越发不拿焦大当回事，只把他当成普通下人呼来喝去。焦大仗着自己当年护主有功，自然不肯任由这群小辈欺凌。

所以每每喝醉了酒，就要闹出一些动静来，可是众人偏偏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一回当中，凤姐听到焦大的言语后，曾对尤氏说：我成日家说你太软弱了，纵的家里人这样还了得了。

并且说依她的主意，就要把这个焦大远远地打发到庄子上去。但尤氏等人知道焦大素日的功劳，并不好处置他，只让下人平时不要安排焦大做任何事，把他当成一个“死人”就完了。宁国府内女性的悲剧

在焦大所说的话中，最致命的有两条：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养小叔子的女性是谁在红楼中一直有争议。

有人认为是尤氏，有人认为是秦可卿与贾蔷等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是扒灰的，毋庸置疑是贾珍与秦可卿。

自贾敬不问世事后，贾珍成为了宁国府的实际掌权人，他与儿子贾蓉两人沆瀣一气，把宁国府搅得乌烟瘴气。

秦可卿虽是贾蓉的正妻，也没能逃过贾珍的毒手。在原版《石头记》当中，秦可卿过世的一回名为“秦可卿淫丧天香楼”。

秦可卿位列金陵十二钗之一，但是却过世很早，曹公为她取乳名“兼美”，兼的是薛宝钗与林黛玉两人之美。

她既具备薛宝钗的雍容大方，也有林妹妹的风流婉转，可见其姿色之绝艳。

贾母曾称赞秦可卿为众多孙媳妇当中第一个可心之人。

秦可卿不仅是姿容绝佳，人品也是一流，孝敬公婆且体恤下人，持家能力不输给王熙凤，因此宁国府内上下无人不爱戴。

在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一章当中，警幻仙姑将自己的表妹，乳名也是秦可卿之人许配给贾宝玉，由此启蒙了宝玉的性意识。

就是这样一个人，沦为了贾珍的掌中玩物。原版《石头记》中，秦可卿与贾珍的私情被撞破，秦可卿不堪其辱，在天香楼上吊自尽。

只是曹公斟酌再三后，删去了这一情节，但是她与贾珍之间的隐秘仍旧被焦大透露了出来。

无论秦可卿有多么完美，她也只是一个依附于男权生存的柔弱女子，面对家主的威逼利诱，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在秦可卿过世后，贾珍为其办了一场极为风光的葬礼，花了上千两银子只为求一副好棺木，还在人前失态痛哭，连秦可卿的丈夫贾蓉都没这么伤心欲绝。

有着同样悲剧的，还有尤氏的两个妹妹，尤二姐与尤三姐。自从这对风姿绰约的姐妹花入住到宁国府之后，她们的面前也布满了坎坷。

贾珍与贾蓉贪恋其美貌，彼时贾敬刚刚过世，二人身上还带着热孝，可这并未妨碍他们寻欢作乐。

尤二姐温柔平和，没过多久就被贾珍父子哄骗，而三姐虽然性情刚烈，也曾对贾珍一行破口大骂，可这对他们来说完全无关痛痒。

纸里终究包不住火，王熙凤知道后将二姐正大光明地接回贾府，在人后利用二姐名声不好做缘由，对她百般折磨，最后二姐被活活欺凌致死。

三姐本来以为遇到了终身依靠柳湘莲，但柳湘莲知道三姐出身宁国府之后，便要悔婚。

三姐眼见事态至此，知道无可辩驳，在退还柳湘莲定礼时泪如雨下，拔剑自戕。两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因为曾陷落在宁国府当中，最终都落得了如此凄凉的下场。

在冷子兴与贾雨村谈说贾府的时候，就早早提示了读者，如今贾府内贪图享乐的人众多，而运筹谋划的人甚少。

但是赫赫扬扬将近百年的大家族，平日里该有的排场也无法省俭，所以外人看着虽然声势浩大，但内里已经在慢慢地亏空下去。

然而更重要的是，宁、荣两公的这些子孙们，竟然一代不如一代了。孟子曾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用来形容贾府再确切不过。

先辈们九死一生创下来的家业，在子孙的坐享其成，挥霍无度之中，经过四五代已经走到了尽头。

焦大虽然只是宁国府的奴才，但宁、荣两府实为一体，焦大何尝不是看到了贾府的末路就在眼前，才有此痛心疾首的一骂。

薛蟠初到贾府当中其实不甚乐意，他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担心到了贾府之后有姨父贾政的看管，不像从前一样自在。

可是等薛蟠来了贾府才知道，贾府这群年轻的子弟，几乎个个比他还要不务正业，没有人认真读书研学，也没有人有心光耀门楣。

他们带着薛蟠一起，不是看花吃酒，就是聚赌嫖娼，勾引的薛蟠反而比从前还要坏上十倍。

除了年轻子弟的骄奢淫逸，王熙凤作为荣国府的管家，私自挪钱去外面放贷是常有的事，官中的钱不知道有多少进入了她与贾琏的口袋中。

在荣国府内要办什么差事，无人不知要拿东西来孝敬凤姐。

在书中第五十六回，平儿曾说她看到大观园中各个屋子里的姐妹，经常拿份例的银子去买一些胭脂头油之物，但这些东西其实是应该由买办提前置备好的。

可见不是买办脱空，就是买的东西不正经。

有能力的人得不到重用，身居高位、拿捏贾府的命脉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擅长溜须拍马，助纣为虐。

如焦大这样曾为贾府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到头来没有享得半分安稳，眼见大厦将倾也无能为力，只能留下几句酒醉时的“谩骂”。结语

从书中看来，焦大只是贾府内的一个小人物，但是从他身上反映出来的，却是整个家族兴衰的大事件。

焦大的醉骂声没能唤醒任何人的良知，他被捂住了口鼻，好像那些发生过的事也就能被遮掩过去。只是贾府末路的丧钟声音，却越发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