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垦:【村歌】(电视剧本第八集)
村歌(电视剧本第八集)
◎牛垦
【作者简介】:牛书强,笔名牛垦,生于1948年12月12日,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编剧专业,曾在宝鸡市话剧团任编剧,现为宝鸡市艺术创作研究室专业作家,副研究员,《炎黄》杂志常务副主编。曾在省内外文学刊物发表《桃柳榆》系列中短篇小说三十余篇及数十篇散文、随笔等。在《剧本》、《新剧本》、《当代戏剧》等戏剧刊物发表大型剧本《情同骨肉》、电视连续剧文学剧本《秦穆公》、小品《猫腻》、《百元假钞》等十多部。作品曾在全国、省、市多次获奖,其中《猫腻》荣获中国剧协全国百优小品大赛一等奖;《百元假钞》荣获中国曹禺戏剧文学入围奖、北京市庆祝建国五十周年佳作奖。大型话剧《家贼》荣获陕西省戏剧创作一等奖,连续演出140余场,获陕西省文化厅嘉奖。系中国作家协会陕西分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陕西分会会员。
连绵起伏的凤凰岭,一座座流水环绕、绿树掩映的小村庄,慢慢溶入片头歌:
流水环绕,
绿树掩映,
我的小村庄;
村里的人村里的事,
让人欢笑让人抹泪,
让人怎能不思量……
溅落几多星辰,
升起几多朝阳,
我的小村庄;
理不清的恩恩怨怨,
道不尽的涩酸情肠,
让人怎能不吟唱……
第八集
162
桃改抱着一株歪脖树,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突然,桃改停止了哭泣,往湖中便跳……
黑暗中,柳枝披头散发从另一树后扑上去扯拦,失声哭阻:“桃改呀桃改,人生路千条万条,你为何单选这一绝径。”
桃改越发扑得急了,哭道:“我走我的路,何必你来管。”
柳枝魂飞魄散,抱得益发紧:“你这不是要活活杀我么!”
桃改:“我怎敢活杀你,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又是你的什么人?”说完又要扑。
柳枝大哭道:“你这不是活杀我又是什么?现在的柳枝己经不是过去的柳枝了,有家有舍有女儿,你就不能容我多想想……”
桃改见柳枝软了话,扑得不那么紧了,但话仍不软:“你要想你就想去,想多长时间都行,反正我一个人是不想活了,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柳枝被感动了,扑在桃改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163
小县城公园。
柳枝拉着女儿欧阳婉丽在湖畔散步。
婉丽漂亮而调皮,牵着妈妈的手,一路欢欢笑笑,跳跳蹦蹦。
望着天真无邪的女儿,柳枝神情悒郁。
碧云下,天车飞转。
小婉丽坐在小飞机上,有意惊惊乍乍地向妈妈招手。
望着神采飞扬的女儿,柳枝心乱如麻地挥手回应着。
碧绿的草坪上,小婉丽扬着双手,向妈妈奔来……
手执相机的柳枝,泪眼婆娑地摄下了女儿的倩影。
164
县城内一条普通的小巷。
柳枝提着包,边走边盯着门眉上的牌号,走到一个小门前。
柳枝轻轻叩门。
门开一缝,露出一个妇人脸。
柳枝:“大嫂,请问桃改在这借住吗?”
妇人点点头:“在后院。他已经病了好几天啦,不吃不喝的,问啥也不说。”
柳枝心一沉,侧身走了进去。
妇人探头探脑,疑惑地盯着柳枝的背影。
后院里,有一简陋的小房间。
柳枝揭开门帘,心中猛一酸……
土炕上,躺着病恹恹的桃改,白板桌上,放着一个馍馍、一个粗瓷碗和一只旧竹壳热水瓶。
柳枝手抚桃改额头,烧得烫人,不禁泪珠儿顺腮而下。
桃改呻吟着睁开眼,见是柳枝,嘴一咧,唔唔哭了。
柳枝取出带来的水果什物,泪眼模糊地:“桃改呀,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也不知这辈子是你欠了我的,还是我欠了你的……”
桃改抹着泪:“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这几天我光想过去,就知晓咱们过去的感情金贵……”
柳枝的眼泪潸然而下。
165
末秋的月,冰清玉洁。
朦胧的月光映着欧阳婉丽的小房间。
睡在女儿一侧的柳枝静静地躺着,凄惋的双瞳蓬满泪花
柳枝感到一丝寒意,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女儿。
客厅里响起“叮铃铃”的电话声。
柳枝慵懒懒地走进客厅,拿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声。
陌生的女人声:“柳大姐吗,欧阳文彬在你身边吗?”
柳枝颇感诧异:“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
陌生的女人声:“别管我是谁。我肯定他此刻不在你身边。”
柳枝一顿,敷衍地:“文彬为公司的事没回来,他应酬多。”
陌生的女人嘿嘿冷笑:“他应酬是多,但不一定是为公司的事,他在围着裙子胡乱转哩。”
柳枝强撑地:“这样的玩笑可是开不得的!”
陌生的女人声:“我不是开玩笑,我和你一样,也是欧阳文彬甜言蜜语的受害者。”
柳枝一时无语。
陌生的女人声:“大姐,你太良善了,我帮你出这口气,东大街花苑饭店四楼405室,现在去还来得及。”
陌生的女人挂断了电话,柳枝却没有放下,电话里响着一声接一声的忙音。
柳枝终于轻轻放下了电话。
柳枝没有象往昔那样无奈地哭,也没有象往昔那样独自窝气,她的目光冷冷的,凛凛的。
166
柳枝走进“宏图信息公司”的大门。
柳枝对迎面打招呼的员工客气地点头。
柳枝走到标有“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前,推门,却推不开,改而敲门。
半晌,一位满面红晕的年轻姑娘开了门,见是老板娘,吓得转颜失色,赶忙头一低溜走。
看着柳枝冷凛着脸进来,欧阳文彬倒很平静坦然,谦然得体地递过一杯热茶。
柳枝没有接,平静地:“咱们分手吧。”
欧阳文彬淡笑笑:“又说孩子话了。”
柳枝也淡笑笑:“我不是小孩,咱们该分手了。”
欧阳文彬平静地:“为什么?”
柳枝也平静地:“原因你清楚。”
欧阳文彬立即意识到柳枝这回较了真:“不就为了过去那点男男女女间的事嘛。”
柳枝嗤然:“就只过去?”
欧阳文彬一愣,娓娓地解释道:“柳枝,现在改革开放了,我在外边喝喝酒,跳跳舞,洗洗‘桑拿’,应酬应酬,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有时不小心应酬过了边,我心中也挺内疚的。说句丑话,尽管我有时在外面彩旗飘飘,可永远维护家里你这面红旗不倒,何必那么较真呢?”
柳枝坦坦地:“这个真我较定了!”
欧阳文彬胸有成竹地:“告诉你,爸爸就要调到地区专员公署去了,咱们一块走,与这里的一切男男女女事一刀两断,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柳枝:“不满意。要让我满意:分手!”
欧阳文彬:“财产,孩子,你考虑过吗?”
柳枝毅然地:“财产都归你,我只要孩子,要丽丽。”
欧阳文彬摊开两手:“不行,我都要,包括你,我都要。”
柳枝平静地:“咱法院见。”
167
桃改租住的小房里。
柳枝向病怏怏的桃改道:“桃改,我考虑好了,跟他离。”
桃改惊喜得一下爬了起来,一把抓住柳枝的手:“柳枝……”
柳枝:“既答应随你,你也得答应我四件事。”
桃改:“莫说四件事,十件八件我都答应。”
柳枝:“一件事,接回母亲颐养天年;第二件事,瑜瑜归属由嫂子作主,抚养费不要少;三件事,如若婉丽判归我抚养,你莫要歧视……”
桃改忙道:“我不会歧视,我会把婉丽当亲生的待。”
柳枝:“第四件,那两千元全给嫂子,咱分文不能要,咱开个甜食店,咱要靠自己的双手过日月。”
桃改感动得直点头。
168
桃改租住的小院内。
柳枝坐在小小庭院的小小石凳上,神情恬静地纫绣着一幅尺二阔丈二长的湖兰色帐幅。帐幅的底字己打好,上书:“桃改甜食店”。
庭院里,风不吹,树不摇,虫不鸣,鸟不叫,唯有几丛秋菊争芳斗艳,几只小蜜蜂嗡嗡嘤嘤,飞来飞去的采着花粉。
柳枝心头象飞着几只小蜜蜂,甜甜地酿着蜜儿。
咝儿咝儿,一只灵巧的手拈针引线,在“桃”字上轻快地跳跃着。
幽幽情深地歌声起:
太阳出来四山亮,
喜鹊枝头叫声忙;
喜鹊喳喳成双对,
贤妹与郎对成双。
咝儿咝儿,神情专注的柳枝入了神……
两小无猜的小柳枝和小桃改并肩携手蹦蹦跳跳……
情窦初开的柳枝和桃改忘情地拥抱亲吻着……
咝儿咝儿,柳枝忽变得象少女那样羞涩,仿佛时光倒流,她又变成当年单纯、炽热、痴情的枝儿了。
情深幽幽地歌声又起:
太阳落坡四山黄,
犀牛望月妹望郎;
犀牛望月归东海,
贤妹盼郎共洞房。
咝儿咝儿,神情专注的柳枝又出了神……
“桃改甜食店”五个字经丝线勾勒,如碧空流云,挂在桃改甜食店的门楣上。店内设有电镀桌椅,细瓷镂花碗碟,柜有网罩,洗有消毒水,听有收录机,看有电视机,显目处置有一台三开门电冰箱,自制冰棍、雪糕、冰淇淋……
柳枝、桃改身穿白大褂热情服务,店内外宾客如云……
咝儿咝儿,好一个柳枝,一针一线,一心一神,全然沉浸在对新生活的憧憬中,酥肩垂颈,慈眉善目,恬恬甜甜,象个温柔秀丽的俏观音。
前院,房主妇人闪出半个脸叫道:“柳枝,柳枝,有人找你。”
柳枝兴致正好,笑盈盈道:“快让进来。”
竹杆儿笃笃敲地,一个小男孩领着一个踉踉跄跄的瞎眼老妪走了进来。
瞎眼人摸摸索索叫道:“柳枝,柳枝在那里?”
柳枝先还惊诧,蓦地认出是桃母,忙上前扶住老人。
瞎眼人却“咚”地跪在她脚前呜咽。
柳枝顿时惊绝骇绝,不由双膝一软,也跪倒在老人身旁:“大娘,你这是干什么?求求你快起来。”
瞎眼人死活不起,抽泣道:“柳枝呀,大娘我今生穷极苦极,却没求过谁,现在我跪下求你了,可怜可怜榆叶,可怜可怜我的小孙孙瑜瑜……”
柳枝刹时哑然。
瞎眼人:“柳枝呀,娘也知桃改心中只有你,娘也不怪你当初背弃改儿,但你们既己分手,就不该纠纠葛葛,可怜榆叶养老抓小屋里屋外没个好报……”
柳枝好羞惭,好苦楚,却无言以对。
瞎眼人:“柳枝,大娘求你劝劝桃改,他做的事天理不容,亏心哟!莫说夫妻一场,榆叶还救过他的命,他身上至今还流着榆叶的血,人得讲良心……”
这又是柳枝前所末闻的,惊愕得不知所措。
瞎眼人:“柳枝呀,你不怜念榆叶,不怜念瞎眼人,也该怜念瑜瑜。瑜瑜,还不给你姨跪下下个话!”
谁料小瑜瑜也是个拗种,只啼不跪,只哭不吭,急得瞎眼人忙压身按头,小瑜瑜死活不依,倒把瞎眼人气哭了:“瑜瑜呀,苦命的瑜瑜呀,你不跪不求,不是没爸了,就是没妈了,谁来操心你呀……”
小瑜瑜顿愣顿悟,扑咚双膝跪地,抱着柳枝的腿哀哭:“姨呀姨呀,你莫抢我爸,莫赶我妈,我怕呀……”
小瑜瑜边哭边如磕头虫捣地,柳枝心如刀割。
瑜瑜正叩头哭泣,没提防榆叶气冲冲闯进来,拎起小人人瘦削的小胳膊,朝屁股就打,骂道:“你个没骨气的冤家,小小年纪,也学会叩头求人了?若长大成人,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丢人显眼事!谁让你领奶奶来的?!”
瑜瑜哭道:“奶奶硬要来的,不领她,她便摸着来,爬着来。”
瞎眼人又忍不住哽哽咽咽哭起来。
榆叶忽地心酸,忙扶起婆婆:“娘,莫要哭,莫要跪,莫要求,应哭应跪应求的是她,那个贱女人!”
柳枝明白了妇人的身份,不亢不卑道:“我没认错的话,你是榆叶嫂子。我贵也罢,贱也罢,该杀该斩的向我来,别难为孩子。”
榆叶半眼也不正瞧,冷冷地:“我没认错的话,你就是柳枝,果然一副好容颜,只是媚了些,妖了些。我打我儿,是怕他再象老子一样没出息。男人家跳槽,只怪自家女人没本事,人家女人有本事,有何根由问三道四?丈八杆子也捞不着!”
柳枝被顶得半晌泛不上话来。
榆叶又劝婆婆:“娘,我反反复复想了,两口在一块就为了和和美美过日子,心裂开了,睡在一起也是个虚名。世上有个箍盆盆箍罐罐的,没有箍夫箍妻箍人的。强扭的瓜不甜,就是哭哭啼啼闹合了,心不在一块,也是疙疙瘩瘩过不美。桃改想离就让他离去,我就不信没个男人就短个啥?!”
瞎眼人哭道:“就是离也不能便宜他个没良心的,那钱是你苦挣来的,没他的份。”
榆叶淡然一笑:“钱咱不稀罕,既能挣来,也能再挣。瑜瑜是我生的,谁也夺不去。娘既跟我过,我保证对娘好。娘,咱一块到我娘家去,我家虽穷,但我爹我妹都是好心人,不会让你老受委屈的,咱一家三口,准过好日子哩。”
婆媳拭了泪痕,也不理柳枝,一家三口扶扶携携出了门。
庭院里,霎时冷清清的,夕阳西坠,暮色如血。
柳枝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心中窝着一团说不出的苦楚羞辱,禁不住垂首黯然啜泣。
前院门扉吱哑响,榆叶又走了进来。
柳枝忙侧身掩饰,早被收尽眼底。
榆叶见状叹道:“我只说该哭的人哭哩,没想到不该哭的人也哭哩,女人家命真苦。柳枝呀,有几句话我本不想说,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说给你。我也不是宽心人,原想找到你这儿猛闹哩。我恨你,恨你把我好端端的家搅散了,恨你不怕榆叶无夫,难道就不怕瑜瑜无父,瞎眼人无儿吗?另外,我也不信,搅散了别人家庭,自己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后来,听说了你的遭遇,便不忍心再给你个恶脸儿,你也是个苦命人……”
柳枝忍不住放声大哭。
榆叶泪眼婆娑:“你俩原来好,我也听说过。桃改不爱我,我也清晓。怪我千不该万不该为脱老姑娘的皮,死乞白赖地嫁给他。他玩赌,挨黑打后对我好了,那是感我的救命恩,却没有真真确确的爱。人常说恩重如山,但爱却不是要来的,舍给的,他的心始终在你身上。你要真心对他好,他……他也是个苦命人……”
榆叶再也说不下去,两股眼泪止不住刷地流下来,捂脸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庭院里,又复沉寂,仿佛那孩提的哭啼,瞎眼人的啜泣,村妇的哽咽并末发生。
暮色氤氲四合,柳枝象截焦木桩。
寒月撒洒银辉,柳枝象只泪烛。
忽而,柳枝疯了似的,拼命地纫绣帐幅,针儿扎了手,出了血,也不觉察,只是疯纫疯绣。
令人心酸颤栗的歌声起:
白嘟嘟一串苦楝,
青蛋蛋一树酸杏;
湿漉漉一双泪眼,
苦涩涩一腔衷情;
世茫茫一把锈锁,
路漫漫一瓶苦酒;
情依依一团乱麻,
甜蜜蜜一场春梦。
169
柳枝拎着一只大包,来到桃改开的甜食店。
断了榆叶做粽,桃改卖起甜劳糟,生意极清淡。
柳枝放下包,用勺尝劳糟,酸得直龇牙:“呸呸,这叫甜劳糟?叫醋还可以。”
桃改甚尴尬。
柳枝嗤笑道:“把你的名牌丢了,没猴耍戳弄起劳糟,这不是自讨没趣。”
桃改莫名其妙:“啥名牌?”
柳枝:“‘桃改卖粽子,人丑货漂亮’呀,现在人漂亮了,漂亮货倒没有了,可见人莫敢单单贪图漂亮。”
桃改:“这可说差了,为人在世,谁不求个美?”
柳枝叹道:“是呀,人真是个怪种,永远追求满足,又永远不满足,象一个环儿永远没个尽头。”
桃改:“你呀,今日怎变成多愁善感的林黛玉。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思思挂挂的,伤了身子。”
柳枝凄惋一笑:“过去的事要真能过去就好了。”
桃改:“来,我给你烧碗劳糟鸡蛋,评评手艺如何?”
柳枝走近灶台,伸出纤指一摸,笋指立时变黑,啧啧道:“这样脏的灶台,谁想吃?”又踢踢脚下黑兮兮的涮洗水,“这样恶心的涮洗水,谁敢吃?”又扫一眼粗瓷碗碟拐棍筷,“这样粗笨的台面,谁有兴趣吃?!”
桃改脸刷地红了:“咱小县城的小买卖,怎比人家西安大饭店。”
柳枝:“说这样的话,就是十足的没出息。买卖小,人也小了?这个店要让我来做东,门脸先得大改变,堂堂正正亮出‘桃改甜食店’的牌子,请几个实实在在的高手厨师,换一色电镀桌椅,摆一色的细瓷碗碟,角落里置花草,柜橱挂网罩,洗有消毒水,听有收录机,看有电视机,将来再置一台电冰箱,自制冰棍、雪糕、冰淇淋,顾客不涌门才怪哩!”
桃改叫道:“爹呀爷呀,说得响亮,也不怕闪了舌头,那得要多少钱?我哪来的钱?”
柳枝从兜里摸出一个存折,甩在桃改怀里:“这是三千元,你拿去用着。靠着柴山没柴烧,怨傻莫怨穷。”
桃改畏畏葸葸:“这……我咋能用你的钱呢?”
柳枝:“这不是见外了。”
桃改顿时来劲:“,我看这店干脆你来做东,店名叫做‘柳枝甜食店’,或叫‘桃柳甜食店’,对对,就叫‘桃柳甜食店’。”
柳枝却悻悻笑道:“桃柳桃柳,不逃就溜。”
桃改诧异:“你今天是怎么啦,说话黑天雾地的,让人难摸头脑。离婚的事我打听了,只要感情破裂,便可离婚。”
柳枝苦笑笑:“感情的事,破裂不破裂如何分界?又不是盆儿罐儿打碎了。”
桃改:“反正我是吃了秤锤铁了心,坚决离!”
柳枝有些烦躁,捂住双耳:“再莫说那些让人心烦的事了。”
桃改狐疑地盯着柳枝。
柳枝打开带来的包,取出绣好的帐帏儿等:“小店用的帐幅儿、遮帘儿、台布儿、白大褂儿,我一并做好了,你将将就就用吧。”
桃改忙打开,就着桌椅试挂,喜不胜喜。
柳枝却垂下眼帘:“桃改,我走了……”
桃改心头空落落的:“现在就走,也不多呆会?”
柳枝苦笑道:“哎哟哟,还没随你,就失去了人身自由了。”
桃改不吭声。
柳枝又噗哧笑了:“你莫是怕我飞了?生死在命,姻缘在天。人是活物,是你的飞不了,不是你的整天跟着也守不住。”
这句话把桃改也逗笑了。
柳枝依依向门外走去,忽儿,她满面淌泪地扑进桃改怀里。
泪珠淌在桃改脸上,滴在桃改心头。
柳枝深深地亲了桃改一口。
柳枝走了,桃改仍痴痴地凝望着。
170
桃改忙前忙后,指挥工人装修着门面房。
正在装修的门面己逐渐显露出堂皇的外表。
桃改嘴角叼烟,品味着门面的整体效果。
柳枝画外音:
“这个店要让我做东,门脸先得大改变……”
桃改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171
装修一新的“桃柳甜食店”窗明几亮。
几个店伙计出出进进忙着搬东西。
桃改不时焦虑地朝大街上眺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店伙计心里亮清桃改在等什么,有人故意喊:“掌柜的,电镀桌椅往那儿放?”
桃改心不在焉地转过头,不知所云。
众伙计吃吃嗤笑。
172
“桃柳甜食店”披红挂彩,志喜的红对联己贴好,静等着开张。桃改心情焦燥地朝大街引颈眺望。
聘请的大师傅白衣白帽,也焦急地问桃改:“掌柜的,你等谁哩?咱啥都弄妥了,放炮开张吧。”
桃改粗暴地:“先等等!”
大师傅讪讪地打开收录机,一阵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更让人烦躁。一串铃声脆响,邮递员骑着自行车直奔而来,喊道:“桃掌柜,你的挂号信。”
桃改疑惑地一把抢过,手忙脚乱地撕开。
信瓤上廖廖写着几个字:
桃柳榆
柳愧对桃
柳不如榆
桃莫负榆
桃改眼前一昏……
173
桃改急匆匆来到柳枝的住宅楼前。
楼前的绿化带,一位老太太在慢悠悠地踢腿伸拳。
桃改问道:“老太太,请问柳枝在家吗?”
老太太睁开半缝眼:“她已经搬走啦。”
桃改一惊:“搬走了?!什么时候搬走的?”
老太太:“前些天,东西拉了好几汽车。”
桃改心跳口颤地:“你老知道搬到那里去了?”
老太太:“她公公升了,进了地区专员公署,全家都搬走了。”
桃改目瞪口呆。
174
寒冬骤临,万物萧条。
县城湖畔,草木枯索,游人杳迹,只有几只寒雀在枝头呆头呆脑。
桃改灰呆呆地坐在湖旁的石凳上,如泥塑木雕。
175
渭河水如一线游丝,岸边结着晶莹的冰凌花。
桃改背着小铺盖卷,在河滩沼泽地痴怔。
昔日白白的芦花,青青的苇叶不见了,只留下一望无际枯黄的割茬和几只在寒风中瑟缩的野鸭。
桃改在寒风中瑟缩着。
176
残阳如血。
桃改背着小铺盖卷,在疙疙瘩瘩,曲曲弯弯的乡间小路上游游晃晃……
177
寒月如冰。
桃改背着小铺盖卷,走进自己熟悉的小村庄。
村巷里,炊烟袅袅,欢笑声起伏,一派乐陶陶田园氛围。
自然有人窥见了桃改,自然有人窃窃私语。
有人酸溜溜地唱着戏谑桃改的歌:
南风没有北风凉,
家花没有野花香;
家花不香日日有,
野花倒香不久长。
178
桃改背着小铺盖卷,孤零零走进自己的家。
庭院里,枯叶遍地。
灶房里,冰锅冷灶,只有灶神爷在乐呵呵永久地笑着。
内屋里,空荡荡的,厚厚地落满了一层土。
炕头上,抱着大鲤鱼的胖娃娃仍在不知疲倦地冲他笑。
桃改痴愣愣地跌坐在炕沿上。
枯坐半晌,桃改拎起一条麻绦甩在二梁上,蹬杌结扣,把头伸进绦圈里,就要蹬掉脚下踏物……(定格)
深沉悒郁的歌声起:
有那么一棵桃,
几经霜雪几经困扰;
有那么一株柳,
几经风雨几经苦恼;
有那么一根榆,
几经寒暑几经煎熬。
桃柳榆,榆柳桃,
尝尽了酸甜苦辣诸多滋味,
几多悲欢?几多离合?
几多惆怅?几多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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