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祖国好·家乡美 ——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有奖征文张富存作品
小溪悠歌无歇时
张富存（河南）
我家的西面有一湾溪流，终年哼咛着一曲悠悠的歌，不慌不忙地向前流去。我所居住的村庄就紧紧依偎在小溪的东面，就像是我当年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倾听纺车嗡嘤……
和我朝夕相伴的溪流就好比一个温良的女子，老是一脸的好脾气。溪水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总那么不温不火地流着；窄浅的时候，用力一跃就可以箭过去；即使看着是很宽泛的地方，如果你涉水而过，从来都没有那种要逼人的感觉；溪水很清，清得能映出人影儿，清得能看见嵌在水底深处的景致；溪岸杨柳婀娜，青荷顾盼，蒲苇环翠；微风过处，清香袅袅，摇曳着万种风情。
要问这溪，叫什么名字，起于何时，流向何处，没有谁能说得清。然而就是这样一支无名的小溪，却养育了一代代村民，滋润了一丘丘庄稼，一年又一年，生生不息，无歇无终……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这小溪的两岸、沟沟坡坡的都是生产队种的淮麦草。说这淮麦草，当地人都叫它淮草，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样子很像茅草，但比茅草要深得多，长成后有半人高，很柔很修长的那样，据说是从南山里引来的草种，是专门为建房作苫草用的。那个年代，吃饭穿衣是大事，因此大田里都被各色的庄稼占去了，至于像修房盖屋用的苫草、席箔这些位居次之的东西，都是由集体里沟沟溜溜的坡地来解决的。每年春天到来时，头年剎割的淮草都葳葳蕤蕤地发出了新芽，毛绒绒的，嫩得就像是婴儿的手。我和小伙伴们常常在这里玩耍，捉蜻蜓，抓蝴蝶，剜野菜，抽茅眼；运气好时，还会碰上一窝鸟蛋，但每每看着那一窝光斑陆离的小宝贝，亲还来不及呢，谁也舍不得去触动它们一下！要是赶上下雨，一簇簇茂茂盛盛的地钱也会从淮草丛里钻出来，我们小伙伴常常一起会端着筐子、㧟着篮子去草丛里拾地钱，等我们把满满的一篮子地钱带回家，不管母亲是给我们煎着吃，蒸着吃，还是烙成单馍卷着吃，不只是那时，就是现在，那都是上等的美味珍馐；即使不吃，想一想，也会流口水。
蛙鼓虫音的夏天，我们一般大的孩子们常常结伴而行来在小溪里，去那里摸鱼、逮虾、掏黄鳝，学小鸭子凫水，学青蛙作三级跳，钻进芦苇丛里捉迷藏，打水仗……女人们也会把一盆子一簸箩的衣裳端到这里浆浆洗洗，人们说啊笑啊，把欢乐和笑声、童年和童趣、家常和里短洒满溪水。那时，小溪不单是妇女们和孩子们的乐园，也是全村人的天然澡堂。紧靠溪岸，就是我们生产队的麦场。当村民们三三两两的都收了工，不论男女老少，大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弯也不拐都径直往西边的小溪里冲。男人们常常是去北边的小石桥，女人们就选择在南边的清石潭。蓝天作幕，芦苇作帐；溪水婉唱，飘萍轻抚。大家一股脑儿跳进齐腰深的溪水里，扑腾扑腾，拿个“猛”儿，让初夏的温凉与惬意梳理着自己紧张的神经，瞬间，一天的疲劳顿消殆尽……
那个时节的农民种庄稼是“望天收”，说得明白点，就是靠天吃饭。遇到干旱年景，有不少的村子，要么有水源缺机械，要么有机械缺水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绿莹莹的庄稼苗旱死急得干瞪眼。但在我们这里，那情况完全就不同了。每逢迎秋大旱，生产队就会把养精蓄锐多日的喷灌机械都拉出来，往溪边一架，再筑一个大垄沟，于是“哗哗哗”，清澈甘甜的溪水就会顺着云云绕绕的垄沟源源不断地流到碧天深处，即使老天不济，依然能够保证绿油油的庄稼苗不折不扣的往上窜。就这样，白天撵太阳，夜晚追星星，不舍昼夜地浇个十来天，保个一、二百亩的秋田没问题。到秋收时，别的社队的粮食减了产，我们队里打的粮食堆在场里仍就像小山。社员们都说，这都是小溪帮了大忙！
冬天是个萧条的日子，然而对于小溪来说，却是个美丽的季节，也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随着朔风的渐渐吹响，雪白的芦花开满了溪畔，铺天盖地的芦花就好像是一团一团雪白的云朵飘在天际、暖在眉间。这时，农人们都走出家门，随着镰刀“嚓嚓嚓”的应声落下，一列列被捆扎得周周正正的芦苇个子像一队队肥肥硕硕的牛羊沿着坡岸逶迤排开，骄首昂视，等待着农人的迎回。农人们把迎回家的芦苇，再分门别类，把芦花拧成草鞋，把去掉芦花的芦苇织成席箔、或破成篾子编成芦席，再把这些透着小溪泥土芳香的农产品或送亲友、或拿到集市上去卖，很快，寒冬里的人们，都能够分享到出自俺村小溪里浓浓酽酽的温融了。
一转眼，时光的列车已驶向了科技高速发展的新时代。站在时光的节点，抚今追昔，瞻看祖国建国70年来的沧桑巨变，我的心里除了激动还是激动。
如今，你再到我们村子里走走，真的是今非昔比。全村百十户人家，从东到西，再从西向东，都是一眼净的别墅洋楼，先前的那个用席箔泥房、用淮草苫房的时代只能在远去的记忆里回眸了。村里的男男女女也早已不往小溪里跑了，家家都通了自来水；洗衣有洗衣机，洗澡有太阳能、热水器；穿鞋也都尽拣高档明牌，谁还会再想起用芦花打草鞋的情景呢。赶上抗旱保苗，电缆线埋到了地里的机井上，充值卡一插，真个是：清泉之水天上来，用不了三天，全村五、六百亩的耕田立马就可搞定一遍。
物换星移，光阴陡转。这原本风光的小溪，如今却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小溪，你忧伤否？沮丧否？
因为挂念，昨天去了趟溪边。我看见，静荷依旧，芦凼依旧，小溪依旧唱着它那支悠扬的歌泠泠东去。小溪容颜不老，小溪青春不减。
其实，细想想，目之所及，日在新，月在异；星在转，世在替。穿行于这个纷扰的尘世，只要哭过，笑过，付出过，奋斗过，就应该像这小溪一样，能上能下，能曲能伸，平看秋月，淡看沉浮，无怨无悔，坦坦荡荡，有梦志天涯，悠歌无歇时。
我想，作为人，也应该如此吧。
【作者简介】张富存，河南西平人，公务员，驻马店市作协会员，西平县作协会员，《银河悦读》驻站作家。作品以散文为主，散见于报刊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