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首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谢冬梅作品
离世的老人,愿您归去安好
谢冬梅(河南)
楼下的老人已经走了几天了,自从得知她离世的消息后,我的心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霭 ,有一点茫然,一些不知所措。总想写点什么,想把这种不可言说的情绪流诸于笔端,找到一个排解的出口。然而几天来因耽搁于各种琐事,总也没能提起笔,但这种暗涌的情绪却一点点的叠加,愈积愈厚,使我觉得,非动笔不能心安,落笔成文,也算是对一个离世故人的一种哀思。
我笔下的老人是一个80多岁的老太太,真正和老人直面接触的一次机缘是10年前的一个下午。我刚生完孩子不久,尚在坐月子期间,这个期间也正是人情礼遇纷至踏来的时刻。同在一个小区居住的一个邻居大姐,也是老公的同事,也前来看望,我们平时并无交集,因为和老公同在一个办公室共事,又是前后邻居,因此我理解为这只是一次维系人情关系的形式上的探望,让我略感惊讶的是,随她同来的是一位年逾七十的老人:她的老妈妈,其实她完全可以一个人前来,一位40多岁的中年女子携同老母亲行进一次普通关系的探望,会让受访者感到超乎寻常的情感分量,并对这样的母女相携随行产生一种感动,一种欣慕。
彼时的老人70多岁,皮肤白皙,满头银发,她轻移到我的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我怀中的婴儿,俯首细看,禁不住的喃喃自语:多好的孩子呀,多俊俏呀┄┄不停地欣赏着,轻叹着,足足有半个多钟。语气里全是怜爱和疼惜,没有一个字是高音,听不到一点铿锵和顿挫,轻极了,缓极了,像是有一点粗忽的闪失便会惊扰了幼小的孩童!脸庞始终面带笑意,似三月不沾衣的春风化雨,和煦安然,舒缓润泽。那一刻,让人不禁觉得即便是冰川也能于此消融。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纱轻漫而来,笼在老人的头和微驼的背上,像是上帝铸造了一个金身。我的心底起了一丝颤动,一层雨雾也于眼底氤氲而生。
我惊诧于这份天然的母性,它是温纯敦厚的,是无边无距的。温良、贤淑、谦让、 慈悲、悯怀等等一切关乎母性的形容词在这里找到了坐标,给予了佐证。
我折服于这份女性的阴柔之美,它颔首低眉浅笑嫣然不着一痕,却似在心里暗起了波涛,汹涌澎湃荡气回肠。那个午后在我心里有了况味,在脑间被定格成一个永不磨灭的镜像。
这对母女的生活并不具备世俗意义上的完满,女儿离异多年,膝下抚有一女,和早年间就守寡的老妈妈同住多年,不曾有过耳赤面红。这样一个看似疏落寡淡的家庭,却呈现出一片安宁祥和:同屋三代人不戚然,不寂然,进出永远是和颜悦色,一片圆融,不但没让人轻视,反倒让人心生羡慕。
和老人直面聚焦的那个下午,我从这个家庭背后找到了注解和答案,这样的母性是一种拯救,是一种自渡,这样的圆融是一种使然,也是一种必然。
此后,我与老人的交逢只限于平常见面时的礼问了,每次见面,依然是满脸的慈眉善目,永远的春风化雨,就如同我亦是她的孩儿,我的孩子是她视同己出的孙。
只不过她的头发更白了,背也更驼了,常坐在小区的大门口,和几个老人围拢在一起,遣散着暮年的寡意。
忽然有一天,下楼再次遇到她时,她的右手里扶持了一辆滑轮车,童车式样。上半身俯在小车上,右腿一跛一跛的艰难挪移,原来老人已不能独立行走。手中的滑轮车是她赖以行走的拐杖。上次见面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时光是一把吞噬人的刀吗?我从老人趔趄的身姿上看到了刀背上的寒光。10年如一箭,使强健的变得孱弱,飘零的更加飘零。
但老人脸上的笑意仍没有泯灭,虽然有一些吃力,这是她行走于世的最强的精神印记。她依然向这个世界输入着她的光和热,供给着她的淳良,善义和美德。
我用更加恭敬的温婉的语气和老人打招呼问礼,仿佛是以这样的方式行进着夕阳残照下的护送。没有人能与时光对抗,只好妥协,耐受,和努力的平静。并在心里为她祈祷:愿少一些病痛,愿健康多一些回转,愿您一如从前。
老人赖以取暖的生命之火最终还是熄灭了,就在几天前,也就是在她丧失独立行走能力的一年后,老人与世长辞了。得知此事时,我颓然坐下,一陈静默,内心潸然。
小区大门口的空地上,几个日日与老人聚坐的老太太仍然在不紧不慢的说着话,只是再也寻不见那慈眉善目的音容。她们也曾是她在世时最后的慰藉,是她垂暮之年的近友,她们的心中,是否也和我一样有一个缺口呢?
唯愿归去安好,可亲可敬的老妈妈!
【作者简介】谢冬梅,河南省上蔡县人,自由工作者,爱好文学,喜写作,在新媒体平台发表有数篇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