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特质、起源和发展
语言的特质、起源和发展
语言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一个根本标志。早在十八世纪，德国学者在人类语言起源的研究中就认为，语言是人的本质所在，人之成其为人，因为他有语言。
许多动物和人类一样也有喉咙，也能够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为什么它们却不能够和人类一样拥有指称特质的语言建构、语言交流、语言联系、语言表达的能力呢？
有些学者认为，语言产生于群体生活的交流。可是不少动物，如蚁群、蜂群、鱼群、鸟群、鹿群、狮群、狼群、象群、猴群、猩群，等等，它们也过着大大小小的群体生活，有着群体生活的交流。为什么人类的群体生活能产生指称特质的语言，动物的群体生活未能产生指称特质的语言呢？
近来有学者认为，人类的语言能力得益于人类DNA中有一种特殊的语言基因。这种被称之为ＦＯＸＰ２的语言基因，存在于人类的第７条染色体上，是一个与语言功能发育有关的基因。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研究小组的研究人员认为：“我们的研究证明，人类与黑猩猩ＦＯＸＰ２基因的结构和功能均有差异。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人类大脑具有与生俱来的言语能力，而黑猩猩不具有这种能力”，“这项研究证明了为什么黑猩猩和其他短尾猿不具备语言能力，同时也使我们明白人类是如何通过进化过程获得语言能力。”我以为，即使情况如此，仍有的问题是，人类为何有这样的基因？动物为何没有这样的基因，这样的基因是怎样产生的？为何这样的基因会产生语言？猩猩和其它喉咙里能够发出声音的动物是否只要植入了这种基因就会立刻获有语言能力呢？为何人类与猩猩之间会出现这种基因上的差异？对此，我们没有能够在美国研究人员的报告中得到任何实在的阐述和说明。
当然对于宗教来说，语言的由来就相当简单了。语言是上帝的权杖，在《圣经》中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在宗教看来，上帝是万能的，世上的一切都是上帝创造和赋予的，既然人类是上帝创造的，那么毫无疑义，人类的语言必然来自上帝的恩赐。在《圣经》的故事中，上帝还通过制造一场语言的混乱，造成人类思想的无法统一和分歧不断，使得人类妄自尊大，竟想合力修一座通天塔与上帝见面和对话的企图成为了泡影。
此外，更有种种泛语言见解，认为动物喉咙里发出的叫唤也是语言，人类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是人类的语言，动物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是动物的语言，只是彼此之间难以交流罢了。泛语言见解的根本问题是，混淆了人类语言的指称特质和生物叫唤情感指向的本质区别，既不了解语言的本质，更不了解在地球生命意识的文化性进化中，人类是怎样在生物性指向叫唤走向文化性的指称符号的过程中获得语言的。
一、语言的起源。
语言开端于声符。
在人类文化进化的历史源头，声符是从人种动物在群体狩猎和采集的食物分享生活中的分配指称形成的。在远古蛮荒时代，当人类还处在人种动物时代时，为谋求种群的生存产生了两个最为重要的活动，一是群体分工协作的狩猎采集，二是群体食物分享的分配。
分配指称是远古时代人种动物群体狩猎、采集的食物分享生活的生成，它包括对食品、份额、分享者、用具等等的指称。分配指称最为简便的方式就是用人人喉咙里都能随时发出的、随身可带的声音为标识，这样的使用使人种动物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从警示、呼唤和情感的生物性指向叫唤，转变为了指称特质的声符，并从食物分配对象的指称进一步扩展到食物分配外的对象的指称。
有了声符指称，其他方式的符号指称在人类文化进化的历史进程中绽出，如图符指称，以及从图符指称中发展出来的和声符指称联结的文字指称、数字指称、图号指称等等。
在许多人文的和科学的文献以及新的发现中，学者们思考了人类语言的基本特征，许多观点综合起来，有两点很重要：
1、语言是一套符号系统；
2、语言赋予了对象指称。
语言是一种具有指称功能的符号系统。符号的指称性，使得人类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获得了一种根本性的提升，从动物世界的警示、召唤和情感的生物性指向叫唤中走了出来，成为了一种具有指称功能的声符，并由此生成和发展出了人类独有的语言。特别需要指出的，并不是交流产生了语言，而是指称产生了语言。动物的指向叫唤也有群体的交流和联系，但始终没有指称的特质的交流，这是动物的指向叫唤和人类的指称语言的根本区分。
经常遇到的一些见解认为，人类有人类的语言，动物有动物的语言。这样的见解我认为是完全不可取的，这样的见解实际上是把动物的生物性指向叫唤，同人类的指称性语言混淆在了一起。
动物世界中有各种警示性、召唤性和情感性的指向叫唤，如猫鼬发现危险的叫声、狒狒惊吓的尖叫、狮子发怒的咆哮、野猪伤痛的呻吟、狼群结伴的呼叫、猫咪发情的长嚎等等等等，这样的生物性叫唤具有它的指向性。如，担任警戒的猫鼬一旦发现天空中的老鹰就会发出指向性的警示叫唤，通知群体逃离，这样的叫唤内含的是敌害降临的指向信号。这样的指向信号是没有指称构造的，是和人类的指称性语言是有根本区别的。猫鼬的指向叫唤不会指称地赋予天空降临的敌害于“叫什么”的名称规定，更不会赋予“是什么 ”的定义规定的。
人类语言的特质是具有指称功能，这样的指称功能不仅赋予了对象“叫什么”和“是什么”的名称和定义规定，更会在我们的头脑中造就了一种由名称指称和定义指称抽象构造的概念认识。动物的生物性叫唤因缺乏对象名称和定义规定的指称构造，始终是一种笼统的指向信号。语言和叫唤的根本区别是：语言是指称的，叫唤是指向的。
据美国学者研究，在大约数十万年的漫长历史进程中，早期人种动物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因群体狩猎和采集的食物分享方式所产生的分配指称需要，逐渐地、经常地由生物性的指向叫唤转移向了文化性的指称声符，导致了人类语言的产生。人类语言能力的获得，既不是上帝的神授，也不是先验的本有，其根源在人类符号指称使用的经验历史中。分配指称使得人种动物喉咙里发出的叽里咕噜的叫唤声，被用来指称对象，赋予了对象名称和性状指称构造的概念认识。
人种动物喉咙的发声构造，耳朵的听觉构造，大脑的中枢功能，以及基因遗传的隐含，在生物性指向叫唤走向文化性指称声符的漫长历史过程中，驱动了人类发音器官的文化进化。如，喉的位置，在喉咙中渐渐下移，造成了更大的音室，加上口腔和舌头的细微协同，能够发出更多清晰和细分的元音和辅音；耳朵的构造变得能够分辨更为细微不同的元音和辅音的组合；大脑中枢发展出了相应的语言控制和管理功能。这样的变化，又进一步在世世代代繁衍的传承中，以基因的方式写入了DNA复制，为子代植入了隐含的语言能力发展的集体原型和激发机制。
美国学者理查德·利基在他的《人类的起源》中指出：“人类能够发出范围广泛的声音，这是因为喉在喉咙里的位置较低，因而创造了一个大的音室，咽部在声带之上”。“根据纽约塞内山医学院医院的杰弗里·莱特曼（Jeffrey Laitman）、布朗大学的菲利普·利伯曼（Philip Lieberman）和耶鲁大学的埃德蒙·克里林（Edmund Crelin）的创造性工作，使我们认识了扩大的咽部是产生发音完全清晰的语言的关键。这些研究者对现生生物和人类化石中的声道解剖学进行了大量的研究，结果发现它们是很不同的。在除了人以外的所有哺乳动物中，喉位于喉咙的高处，这使动物能同时进行呼吸和饮水，其必然结果是，小的咽腔限制了所能产生的声音的范围。大多数哺乳动物因此而依靠口腔的形状和嘴唇来变化喉部产生的声音。虽然喉的位置低能使人类产生范围更广的声音，但它也意味着我们不能同时喝水和呼吸。这种结构易于引起窒息”。“人类婴儿出生时像典型的哺乳动物一样，喉位于喉咙的高处，能同时呼吸和饮水，这是给他们喂奶时所必须的。大约18个月以后，婴儿的喉开始向喉咙的下部移位，在小孩长到大约14岁的时候，喉到达成年人的位置。”
是什么原因造成人类喉位的下降呢？美国学者们没有进一步的深入研究给出回答，但很显然，这样的下降遗传机制是人类使用语言的文化性进化造就。
近现代以来许多西方学者在进入尚存的原始土著部落考察时发现，那些土著部落所使用的口语，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一是少量的和丛林生活对象和事件相关的语词和语句；二是明显地残存着许多和动物世界差不多的生物性指向的情感叫喊。今天，在非洲一些土著部落中的原始的、充满野性的舞蹈表演，以及在国内少数民族的一些祭祀仪式和宗教仪式中，我们仍可以感受到那种极为强烈的生物性情感叫唤的痕迹。
远古人种动物和其他动物一样是一种警示的、呼唤的和情感的生物性指向叫唤。这种生物性指向叫唤在今天的人类身上仍有种种残留，如，女性和儿童受到惊吓时发出的尖叫，疼痛时发出的呻吟，情感喷发的吼叫，等等。符号指称的出现，则使得人种动物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功能发生了转移。如文化学者卡西尔所说：“这样的转移意味着，以前一直只是强烈情感的无意流露和吼叫的音调，正履行一个全新的任务：它们在作为传达确定意义的符号而被使用”。
二、语言的演化。
语言的发展，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
1、声符指称；
2、部落口语；
3、行政文字语言。
也就是说，人类的语言从古至今大体经历了：声符指称 — 部落口语 — 行政文字语言三个发展阶段。
1、声符指称。
在语言源头的远古时期，人种动物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指称食物分配对象，并进一步扩展到食物分配之外的一切对象，使得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的功能发生了转移，成为了具有指称特质的声符。
2、部落口语。
口语是声符组合。从指称声符到部落口语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是难以用某种生理性标志为断代的，我们只能逻辑地推断，部落口语是指称声符积累组合的造就。几个世纪来，西方学者深入非洲和美洲，对许多原始土著部落进行了极为详尽的考察，这些土著部落没有文字语言，但有各种各样的部落口语，如在墨西哥就有350多种部落口语。部落成员在祖祖辈辈的传承积累组合中，以部落口语为标识生成丛林生活的各种认知、观念和思想，以及一代一代的记忆传递，形成了各个部落特有的生存知识、生活观念和文化习俗。
3、行政文字语言。
行政文字语言是以文字符号出现为标志的。随着人类社会从原始氏族部落到部落联盟和国家社会的出现，社会行政管理的需要驱动了声符和字符的联结，使人类的语言方式进一步从口语走向了行政文字语言。文字语言的出现是可以用文字的出现为断代的。我们从黄河流域、恒河流域、两河流域的世界历史进程中看到，人类早期的文字都起源于由图画演变的象形文字，为声符字符的结合提供了实在的基础。
在我国，行政文字语言的出现，据大多数学者的考察和研究认为，大体有着5000年的历史。文字语言的出现，是人类语言发展的重大进步。文字语言具有可写、可视、可读、可听、可记、可存、可规范、可考证的特质，以及通过文本的印刷在更大区域传播和规范。文字语言的出现标志了人类文明时代进入了新的阶段。
从指称声符到部落口语，进而到国家文字语言的发展历史表明，语言不是先验的自然发生，也不是上帝的授予，语言起源于符号指称，是有它的源头，它的生成和演化的历史进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