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潇湘记忆：【知青】（小小说） / 开普饭

知青

作者：潇湘记忆

二丫念初一那年，正赶停课闹革命，响应号召，上山下乡，离开父母，到农村的广阔天地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二丫书虽然念得不多，却是正宗的知青，比那些土著的回乡青年高杆得多。在贫下中农眼里，这些城里孩子，自然也高人一等。老人们更心疼这些城里娃，说他们是听伟大领袖的话，接受咱贫下中农再教育来的，咋能让他们冻着饿着?

这些城里娃，未下过乡，刚到农村时，见啥都新奇。摘花生蛋子，坐在一大堆花生藤秧中间，边说边笑，边摘边吃，尽享这过去难得的口福与自由；地瓜、马铃薯蛋蛋原来是长在土里的，并不是如他们原先所想象的那样，结在大树上；一大朵一大朵雪白的棉花，为啥开得正欢就摘下？留着看，多爽眼！他们还特喜欢看贫下中农扬稻谷。扬谷的人弓背弯腰，先满满撮一木锨稻谷在手，然后向天一扬，只见手起谷落，满天满地金黄，犹如下了一场金雨。看得手痒，他们也想来两下，结果，撒出去的稻谷，被风卷了回来，落在自己身上，戽得一头一脸，整个晚上身体像虫子叮咬一样难受痒痒。对大水牛也一样有兴趣：这样大的家伙，竟然如此驯服地听从人的摆布，叫它咋它就咋。大水牛有时也发脾气，热急了，红着眼睛，一头向你撞来，没准就把你顶翻在地。栽秧总也学不会，一栽栽在脚窝里。前头才栽上，后头就跟着漂了起来，只好拿泥压，半天才栽住。女社员看见了笑着说：“你是想等它把根扎牢了再走？”。生产队盖屋，往屋顶上撂稀泥，稀泥装在木舀里，从墙下像放导弹似的向屋顶飞来，嘴上说：“来了”，却撂偏了，贫下中农一把未接住，稳稳摞在他的脊梁上……

这帮城里娃，农活做的不爽利，在学校书也未念好，许多字不认识。有的勉强认得也不解啥意思，更写不出。一次全生产队在公路旁干农活，一辆汽车不小心在路上轧死一只鸡，司机赔偿后得出证明。大家公推出一个高中毕业的知青来写，可他就是许久不动笔。问他，他说：“轧”字写不好，问写“搞死一只鸡”或“弄死一只鸡”行不行？开车师傅说：“那等于说咱是故意的，还不如不写证明。”

过了几年，那些城里混得挺不错的父母都使劲将自己的娃调回城里去，甭管工种如何，能回城后再说。父母没成色的，就让娃自己想办法打主意解决。女娃能直接找领导、寻“五七”干部（专管上山下乡知青的干部）。“五七”干部想占便宜，女娃们不干，“五七”干部说：“不依咱，没门！”

二丫一直未能回城去。别人劝她：“别犯傻，你只要能跟他那个一下,准进城……”二丫没奈何，去找“五七”干部。最后那“五七”干部还是答应了二丫回城去。

二丫高兴得蹦起来，夜里连觉都睡不着。

大约离回城还有一个多月光景，她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信中说：“爸爸妈妈，等把表（麦）子的事忙完了我就要上吊（调）了，我还养了两个小鬼（兔）……”

父母接信一看，吓得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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