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诗意与酒气

那一年军校刚毕业,分到一个山沟里,天高皇帝远,除了日常的训练操课外,生活平淡似水,泛不起一点涟漪。毕业的雄心壮志,被部队单调生活消磨殆尽,一点激情都没有。心里犯起了嘀咕,我的青春就这样一潭死水了?

部队训练可比性不强,而且是独立驻防的连队,业余时间没有太多的娱乐项目,通常就是打打牌看看电视,能激发斗志的就是酒了,平时找不到的激情都在酒里找到了。酒气中有诗意,就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切身感受到了。

那一年春节没有回家,主要是因为部队干部要值班,我是刚毕业的“小红牌”,想都不要想,春节要留在部队过年。记得那是年三十晚上,我跟我的前任排长马排长,还有一个文艺青年小刘,在他的宿舍约了一场酒。

马排长是沈阳人,我上的军校也在沈阳,一见如故。而且他没有什么其他爱好,很宅的一个人,就是喜欢淘书、看书、聊书,一坐就一天。而我这个人,“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就朱自清散文《荷塘月色》说的那样:“我喜欢热闹,也喜欢冷清;喜欢群居,也喜欢独处。”但我们有共同爱好——喜欢看书,这就够了。

当时我工资1050,外面的人老是说,部队钱都花不出去,有得吃有得穿,但别忘了,我们也有“爱好”的。那时我是“月光族”,部队工资都换酒了,哪还有钱买书呢?好在那种浑浑噩噩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这是后话。

小刘是侦察班的一名战士,平时有点“骚情”,喜欢做深思状,有“为赋新诗强说愁”之感,战友调侃他,说他是“骚客”。言归正传,那年年三十晚上会餐,部队喝的是米酒,也不让多喝,让人意犹未尽。我就跟小刘到马排长宿舍去了,我们就商议一起过个节、跨个年。我们从小店里买了些花生米等卤制品,又买了十几瓶小瓶二锅头,就摆开了“队形”,组织“小场地摆练”。

那天晚上,我们喝酒从曹雪芹的《红楼梦》讲到王小波。我也是因为马排长,才第一次知道了王小波这个人,还通过他看完了“时代三部曲”(《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黑铁时代》)。王小波在我眼里就是文坛的异类,作品跟他人一样吊儿郎当,放荡不羁;但是他写给李银河的情书却那么的唯美与深情,真让人难以置信,这是同一个人。

当时我们每个人两瓶二锅头下来后,就“上头”了。人也开始兴奋了,诗兴大发,下意识地搞起了类似飞花令的诗词接龙游戏,忽深情婉转,忽壮怀激烈,忽引亢高歌,从柳永的《雨霖铃》到苏轼的《念奴骄·赤壁怀古》,最后到李白《将进酒》那就是高潮了。诗从你一句我一句到一起吟诵,酒从你一口我一口到最后一起干杯。不知道是酒造就了诗,还是诗助兴了酒,这也让我想起文人与酒的一个故事。

一天,苏东坡与一个能歌善舞的幕士饮酒,酒兴上来后,就开起来玩笑:

坡翁就问:“我词何如柳七(柳永)?”意思是说,我的词跟柳永相比怎么样?

幕士回答道:“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苏东坡),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棹板,唱‘大江去’。”

坡翁为之绝倒。这就把柳永的婉约词跟坡翁的豪放词的区别,形象地描绘出来了,这也是文人的雅趣。

那一天也是怪事,我们仨总感觉怎么喝也喝不醉,直到马排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场酒会才就此告终。从此,我的生活虽然充满了酒气既有诗意也有激情。

好在这样的日子只延续了两年半,后来我从师部调到团里,野战部队火热的训练场面,让我的激情四射,找到了自己的舞台。而越是忙的时候,我越是想看书,当连长时白天跟战士摸爬滚打,晚上自己在房间里,挑灯夜读。每个月买一本好书、读一本好书、写好一篇心得体会,已经成为生活的习惯。

当然酒是不能少的,闲暇时几个人围炉夜话,喝的是酒谈的是书,没有了训练时身体的疲惫,只有精神的愉悦,看到酒桌上他们听我滔滔不绝时那种迷离的表情,就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生活中不能没诗意,更不能没有激情,而酒气则是催化剂!最后,切记:小酌怡情,大酒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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