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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463期
审稿|谭长征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人生“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的理念划开人生几个重要阶段。更有“人过三十不学艺”之说,大概三十该立之际再来学艺,怕有正月十五贴门神,晚乎矣!这只是古训,古人却对“朝闻道,夕死可矣!”精神予以肯定。其实,这既是今天人们所说“活到老学到老”的翻版。人生在世,该懂的还是一定得懂。可是,对不少人,特别在农村,由于昔日文化落后,许多起码的生存常识一些人都不懂,有时竟闹出大笑话来,让人啼笑皆非。一些人的糊涂观念,如何谈得上与大自然同步,其生存质量可想而知。吾年届八十,几年来,对于书艺却愈来愈感兴趣,书法艺术也该是民族优秀文化之奇葩。中国教育从私塾进化到民国时期的学校,书法教育曾是启蒙教育基础之一。那时求学的孩子都要用毛笔写字,写小楷,写大楷,那里知道还有什么钢笔,又无论油笔圆珠笔。谁要写字先磨墨,因而就有文房四宝之说。这文房四宝永远是书家的“尚方宝剑”。启蒙生写大楷就是对未来书法家在军训,谁都晓得做将军必得从士兵做起,从写毛笔字到做书法家,这之间怕有二万五千里之遥。然而,那时的我们只知道在老师指导下写毛笔字,谁还懂得那是在学书法!我在建国前后的学校里,跟老师学写毛笔字怕在三四年之久。开初都是由老师给每个学生写影格,内容先写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上下大小左右前后……写熟了,就要求老师换个难写的影格。影格无论难易,都是在“照猫画虎”,谁画得准吃的红圈圈越多,谁下架(不照影格)就早,不是写毛笔字结业了,而是要升级___临帖。那时老师推荐的字帖依然是现在的欧阳询、柳公权、颜真卿之类。还有王羲之的大草,被老师看成中华民族的书法骄傲在炫耀,我们只当天书来听,我们如同癞蛤蟆一时难吃上天鹅肉,都把心儿挂得高。临帖写字叫“撑”字,一个教学班坐四个年级的学生,小学生爱看大学生“撑”字,就常常为人家写字本领吐舌头,人家也多嫌我们烦扰人来驱赶,或用毛笔给你涂抹黑脸蛋……那时老师不特意上书法课,他只告诉我们一些写字的基本常识:笔画既是点横竖 撇捺……横笔要写得细瘦,竖笔要写得粗壮,坐车的字最难写云云。老师平日的指导那是偶然的事,临帖就全在自己的体会和实践, 他的忠言只有一句话:“字是一个人的门面”。尽管我们谁都懂,但由于天赋秉性和勤奋程度,却没有几个人写的字够上书法。也常听到长辈们在一起议论:谁谁的字写得好,还给我们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说有一位老师毛笔字写得不好,村上人立木房让他写脊檩,他到晚上悄悄把木头肩回家,让他爸写就又肩来,才向村子人交了差。是否实有其事,谁也不去考证,但我们都明白了写毛笔字的重要。重要归重要,却谁也没想将来要当先生,也就不怕毛笔字不过关,更没奢望当个书法家。然而,我却最终当了教学先生,但我却不怕,六十年代的学校,是不太重视学生写毛笔字,我就躲过给学生写影格这一劫,当了个安然的教学先生。可是,寒暑假和节庆日回家,乡党免不了让你写对联,你是教书先生,你不写谁来写呢?没办法,只有上梁山,咱再一次领略写毛笔字的风光。所好的是,终归还有一点点写毛笔字的实践,虽然不内行,属”我字体“,但毕竟轻车熟路,除了高汉数矮(cuo)子,我这个南郭先生也就当定了!改革开放以来,文学艺术事业发展很快,我国文艺复兴的春天来了,写文章的,绘画的,学习书法的,各界精英才俊一批一批显山露水了,我也对写毛笔字有新的认识,会写毛笔字的人不一定懂书法,所谓书法,是要按一定法度行事的,没规矩那来方圆。况且,历史上任何一个书法家的书艺都有他独特风格和法度,而历史后人无不各自有楷模。用毛笔写字有它最基本笔法和路数,不是你爱咋样写就咋样写,虽然一些人的毛笔字看起来写得很俊样,但用书法标准来衡量,还是有大大距离,咱也在其中。书法有源又有流,那些名流是书源的分支,是不同学人对书艺的继承和再创造。写毛笔字不临帖摹写就易形成“我字体”,除非名人的我字体还可以被人们承认(毛泽东既是),其它都不算书法作品,只可说和常人的区别在于会与不会之间,和书法是沾不上边,离“家”更远。咱写了几十年只是在会写毛笔字的深厅广院里踟蹰徘徊。这多年来,看到的书法作品多了,总觉得书法家的字有灵性,有心窍,是一件小饰的艺术品,呈现出制作人的心智、神韵和功力。因而,我几乎全盘否定了自己,非楷非行非隶非篆,标准化我字体,是我师不严道不准,还是我视书法如儿戏,我想兼而有之。鉴于此,我不为要当个书法家,只为朝闻道,那怕夕死矣!我决心从理论上先破译书法真谛,把自己变成一个读书法作品的行内人,使自己具有识别书法作品真伪的眼力,再矫正我书法技艺的偏差和功力,变成个”遵规守法“之人,变书写毛笔字为书法,不想再糊涂。至于家,不敢想……这几年,曾和知友谈及书法之事,想让自己所写毛笔字也规范一点,得到的回答是一致的___临帖。临谁的帖,爱谁临谁吧!本想写写行书,就买到一本田英章行书帖,学写一年无效果,原来没学根根学梢梢,就改弦更张了。方认识到,真楷隶篆只能以楷书帖为根基,从源头学起,行书只不过是楷书的派生和演变。我又选田英章楷书字帖(田属欧阳询体),真正补起书法课来!读田先生的帖,他是在真真正正教导蒙学生,从笔法基础一一谈起,执笔也有要领呢,什么手指要实,掌心要空,手腕要活,你只有按他说的法度去做。运起笔来他又严格限制你了,该写成方笔不可圆,该写成圆笔不可方。还有偏锋行笔和中锋行笔之分,你若不讲究胡乱来,人一眼把你这外行就看穿了。写毛笔字还要特别讲究笔法力度,为此田先生特别不厌其烦讲了四点,说什么写字心态要坚定果敢,不可浮躁,所写之字要心中有数,对法度要领必须要掌握。二是在意念上要把手中之笔当匕首钢锥。还说行笔时要将力注于笔端,把笔锋看做钢铸的。这使我想到,我似乎要变成一个杀猪人,你一刀子捅下去把猪撂不倒,猪就要洒你一身污血!这书法家要挥毫泼墨,简直如同士兵要上战场,你必须得有充分的战斗准备,没有一定的勇气和毅力,是攻不下碉堡的。我方悟到,艺术毕竟是艺术,它和文学 虽有相通之处,更有很大反差,隔行如隔山如隔河一般!更奇妙的是,一个五笔”永“字,被古人解析为”八法“笔法。点法要写得棱角分明,三角一肚,这多么像绘画要求,又好像要你去剪花。写横划不可粗,还要棱角分明,勒住马,扛住肩,左低右高,下笔重,行笔轻,落笔沉稳,就这么严格这么讲究。写竖划要坚挺笔直,偏锋落笔,中锋行笔,行笔不可过慢,笔划不可过粗,中间略细,这要求对直钩、垂露乃至悬针似乎都适用。写直钩必得要有跳跃弹起姿势,形同让你去舞蹈,就这么复杂。一时让我想起在小学校时,老师教我们学打算盘,老师说打四七归要流眼泪。的确,学打四七归时我们个个都扎眉根,现在学书法又碰上这棘手事。田先生并指出:竖钩是在竖笔运行到位时,抬笔以笔尖向下方以钩角出 现为宜,再以笔尖向下,笔肚向上,成跪笔姿势,再向左上方轻轻弹出笔锋。田先生为传承书法文化可谓苦心孤诣了,他细致入微地道来,让我屏住呼吸地心领神会。我想,没有大姑娘绣花的耐心,这一笔是万万学不到手的,他也直言不讳说“直钩”在笔法中是最难写的一笔,我就想到:是否比一颗象牙上雕刻一膄军舰还要难。在一个”永“字里,还有挑笔、撇笔、捺笔,都是永字基本笔划。田先生用解剖麻雀的方法给书法爱好者一一提示,让人只觉得搞书法的人如同在绣花,这也让我感到这么多年来自己为什么钟情起书法来,书法是不折不扣的艺术,是美的化身,书法家都是地地道道的艺术家!田先生师承欧阳询,他在当代对欧体又有新的创造和发展,是而今首屈一指的书法大家,他为了传承欧体,著书立说,对书法从整个体例逐一解析,特别对基本笔法要领解析得更加详细,是初学者的学习指南,对我这样似是而非的书法者,学习起来更是醍醐灌顶,如梦初醒。然而,这只能说在理论上,而实践起他的诺言又何其艰难!一不罢二不休,好龙的人只有亲身伺弄龙,才能真正懂得龙。丢下书本,操起”钢刀“,从头学书法。
展望城市乡村,习书法者何其多,进书法班者有之,自学成才者为数更不少。这多年来,一些书法爱好者为自己寻找到一条康庄大道,自制一杆书写笔,水泥广场是用武的廉价纸张,以水为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为社会制造一点点垃圾,我看好这个训练手段,这个队伍的人继日递增,我愿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要想下水先探水深浅,天鹅湖广场就有一个书法者群,我每次去休闲,就去那边看看,看他们书写,主动和他们拉话,有的一说是乡邻,有的一说是同行……不到几天都成了熟人,就无话不说,有的就让我也露一手,只能推说不会写,实是不会书法,我竟看到有一位同行,人家一手握笔,一手举帖,欧体楷书,写得相当稔熟,个个玲珑,字字珠玑,看得我痴迷。交谈之后,知他已有四十年书法史,我该拜他为师。田先生讲到的基本笔法不下四十种,以点笔、横笔、撇笔等几种最常用笔法都不下四五种例制,它们的微妙精到真要让人心领神会,毫厘之差,都有谬误。心到眼到手更要到,必得知行一致,所以,对任何一字的书写,没有几次反复,是掌握不了其笔法要领。帖书例字紧紧围绕某一笔法集中呈现,你可反复实践,写后一会儿既干。在这盛夏三伏,在这每天黄昏的余晖里,我抓住这个机遇,每天提前到场。不一会儿,书友们先后都到了,他们虽然都算老龄人,但基本都比我小,提来各自的小水罐,蹲在面前,几个小时的书写就开始了。你写颜真卿,他写柳公权, 谁谁又写行楷行草,还有一身兼多职。我只练欧楷,和我那个默认师父相依傍,看会儿人家,写会儿自己,总觉得人家在行我在野,就啧啧称赞。他就发话了:“你急啥?时间太短,你基本笔法还不过硬,功夫浅么!我练了四十年,还在练”!四十年,不是一句话就说完的事,多漫长的岁月,就在心里说:我写毛笔字怕也不下四十年,但这四十年却游移在法度之外,我现在就像他那个四十年前,从头才开始。不禁有些心寒!只要你在写,总有人来看。你看几眼走了,他看几眼走了,看得人心慌慌,意不安,所以最怕人看。有一次,一位熟人看我练书法就惊讶,我说写了一辈子都是我字体,不懂书法,老了想活个明白,他听我这么说,一扭身走了,我知道他是嗤之以鼻,此时无声胜有声。我想,在这个天鹅湖广场,看到我练书法的人难道只他一个吗?但明目张胆站出来反对的却没有一个,他算是意见相左头一人。然而,口不言心里叽咕的人可能也不少。可是,还有个别书友就直接肯定:好着呢!真好假好咱的小名自己知道。忽然有一日,身边走来一位中年女性,看到我地上的水字,就欢喜地说:过年能给人写对子!我实话实说:写和写不一样!她反问一句:咋不一样?我无须再答。练过几天,回头来又认真读帖,复习笔法要领,看明白不等于写到位,何况实践起来遗三拉四的。一窍不得,字就走形。有时中午也在家提起毛笔纸上练,这才是真枪实弹地演练,好不容易啊!我深深体会书法笔力和法度的重要。这让我回忆起好多年前的一件事:曾为一位乡党写春联,事后得到人们的议论是,效果大不如前。这话说得我也莫名其妙,以前咋写现在还是咋写吗!为什么效果两样?而今方明白,如果书法没笔力,年富力强血气方刚还可凑合,老年体弱力衰就无能为力了,更何况三日不写也手生呢!几年不写你执笔的果敢勇气意念全没了,无怪乎田先生说不要把手中之笔当支笔看,要看成匕首钢锥。想到自己而今如此老态龙钟,我还能练出笔力吗?还能写出法度要领吗?我虽然也怀疑,但我有勇气,有这个信心,至于结果,只有天知道!弄不明白的问题,广场书法之秀何其多,龙飞凤舞的,端庄雅致的,各人有各人一套,都有自己基本功,各自笔力支撑着各自的书艺,绽放出不同艺术色彩的美,拥有不同的欣赏群。然而,他们谁也不满足现状,不愿一劳永逸,他们都晓得,知无止境,学无止境,艺无止境。曲不离口,拳不离手,是搞艺术人终生追求。对他们我觉得艺术就是跑马拉松,且是有头无尾的马拉松。我想,对我更是,因为,一个多月来的坚持,从字形上看是有较大变化,有些写草书的友人还说他没有我的基本功,我却清楚知道,几个关键欧楷笔法还是没掌握,为此总是扎眉根,而众多欧楷特征还是体现不出。我不会再有个四十年,但我想:走到那儿天黑了那儿歇吧!我之所以这样说,更是老来的无奈。研习书法才是最好的选择,也可补上这缺失的一课,更是一种老年健身运动,驼背人爬上土堆,借势了!总结一生,从崇拜到信仰再到追求,有付出必有收获,而收获是要以时间作保障,以辛劳为代价,相信只要信仰永存,就会有收获的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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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万春:1939年9月生人,西安市蓝田县人,从事散文创作二十余年,出版三本散文集,现为省市作协会员,省散文协会会员。虽已耄耋之年,不辍创作,犹喜哲理散文。微信名夕阳无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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