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武丨《南夷书》笺注并考异(二)
是岁,广西①心夷者满、以情合兵叛②,同寇宜良。西平侯以都指挥汤昭率兵御之,戒其勿战,以待东川兵至。指挥高彬见蛮人压垒而陈,言于昭曰:“见可而进,兵之令图,战必克也。”昭止之不从。彬出战,蛮败走,追之。昭闭营不出,蛮见我兵无援,悉众围。彬且战且却,得及浮桥以渡,余众溺死者有十七八③,报至,云南大恐,益发兵守浮桥。既而,东川兵至,西平侯亲往击之,磔者满、以情而归。始立宜良守御千户所,去云南九十里④。时叛者相次芟夷,惟越州龙海未下,西平侯以术致之,缚送京师⑤,其子阿资益肆凶忿,为普安、越州患⑥。二十四年,西平侯亲往征之,值霖雨弥月,士病湿肿,弗克穷索,还⑦。
①原本脱“西”字,据王景常《黔宁昭靖王祠堂碑》程本立《黔宁昭靖王庙记》、万历《云南通志》卷九《官师志·名宦·沐英》传补。
②万历《云南通志·沐英传》说:“(洪武)二十一年冬十月,广西阿赤部酋长者满、矣情结越州土酋阿资叛。英自将直捣阿赤部,者满、矣情皆服诛,俘男女五千余口,马牛如之,阿资降。”惟《太祖实录》卷194说:“(洪武十一年十二月),是月,越州叛酋阿资等庇众寇普安,烧府治,大肆剽掠。征南将军颖国公傅友德等率兵击之,斩其营长者满、己青。”按:“者满己青”当即“才满以情”或“者满矣情”。程本立《黔宁昭靖王庙记》:“广西阿赤部叛自将讨之,诛其酋曰者满、曰矣情。”则“者满”、“矣情”分别为二入名。广西,府名。府治在今云南省泸西县。
③当作“十有七八”。
④《太祖实录》卷202:“(洪武二十三年五月)戊申置宜良千户所。宜良去云南布政司百里,西平侯沐英遣千户许文、吴善等领兵镇守。文等乃筑城堡,控制诸蛮,屯田以给军饷,民皆悦服输赋。此“百里”盖举其成数而言。
⑤事见前“越州”注。
⑥《太祖实录》卷195:“(洪武二十二年春正月乙未)征南将军颖国公傅友德等复击走叛酋阿资,土官普旦来降。时阿资退屯普安,倚崖壁为寨。友德以精兵蹙之,蛮众皆缘壁攀崖,坠死者不可胜数,生擒一千三百余人,获马牛羊五千三百余头。阿资遁还越州。(二月)是月,西平侯沐英遣都督宁正,从颖国公傅友德击阿资于越州,败之,斩其党火头弄宗等五十余入,获马牛羊以千计。阿资势穷蹙,与其母请降。初,阿资之遁也,扬言曰:‘国家有万军之勇,而我地有万山之险,岂能尽灭我辈?英乃请置越州、马隆二卫,扼其冲要,又分兵追捕。至是势穷,遂降。三月庚午朔,遣使命征南将军颖国公傅友德等还军,分驻湖广、四川卫所操练。”则征南之役于此基本结束。
⑦《太祖实录》卷214说:“(洪武二十四年十二月)辛已,越州土酋阿资复叛,命以前军都督佥事何福为平羌将军,同指挥王度将兵征之。兵至越州,官军进攻连捷,俘获甚众。会连月淫雨不止,山水泛溢,阿资援绝,与其众降。福择旷地置栅以处其众。西南有木蓉箐,实蛮人出没之所,复调普安卫指挥刘玉领兵置宁越堡镇之。”(亦见《明史·土司传》)《实录》未云沐英“亲往征之”。程本立《黔宁昭靖王庙记》说:“阿资复叛,自将讨之,击于补冲,杀获其众殆尽,阿资仅以身免。方搜捕山间,俄有旨谕王还镇,以前军佥都督何福为平羌将军,宁正为参将,代领其兵。阿资遣其子诣王降。王请于朝立卫越州。遂罢兵。”述其经过较详。
二十五年①,西平侯沐公卒②。都司以闻,朝廷哀悼之,追封黔宁王,谥昭靖,祠于云南③。初,云南既平,以省库银万两赐之④。王貯于布政司库,惟赏赍夷人得用,至是存者六千余两。嗣子后军都督春来迎父丧⑤,始辇归。诏以云南都指挥使宁正为右军左都督、佥都督冯诚为右都督、何福为左同知,徐司马为右同知⑥,以继西平之任。未几,以其子春嗣侯爵,来继父任⑦,罢宁正、何福掌都司事⑧,冯诚出镇大理。设提刑按察司⑨。二十六年,诚赐死,宁正入掌右军都督府,以佥都督瞿能同何福掌都司事⑩。始封眠王于云南(11)。初,黔宁以云南益(12)平,乞封建同姓,乃封靖江王于大理,寻以罪徽(13)。黔宁口口口口(14)“其地,为夷汉所服,益不自安,凡姬侍有所出,即遣还京师,请封建益力,故有是命。乃立云南左、右、中三护卫,以云南后卫为广南卫、中卫为兰沧卫(15)。
①原本误作“三十五年”,据滇钞本正
②《太祖实录》卷218说:“(洪武二十五年六月)丁卯,西平侯沐英卒。…英旦视事于府,忽疾作,遽起还第两足痹不能行,舁归就寝而卒,年四十八。”万历《云南通志》卷九(沐英传)作“二十五年五月十七日得末疾卒,年四十七”。“五月”盖“六月”之误,《滇史》卷十正作“洪武二十五年六月十七,西乎侯沐英卒,年四十七”,可证。此云“四十七”盖足岁,虚岁“四十八”。程本立《黔宁昭靖王庙记》作“一日暴薨,二十五年夏六月丁夕日也”(《滇史》卷十同)。所谓“忽疾作”、“末疾”、“暴薨”,在当时未易言也。刘崑《南中杂说》谓“子独不闻尽忠楼乎?黔宁父子赐药、赐缳,三世接踵,熟谓高、成二祖不防滇南、疑沐氏乎?”刘氏熟知滇南掌故,其说可信。
③程本立《黔宁昭靖王庙记》说:“明年,太常以太牢祭王功臣庙,而云南父老、诸酋首合辞,愿立庙祀王。守臣奏请,上可许之。又明年,庙成。”万历《云南通志》卷 12《祠祀志》:“黔宁王庙在府治南,洪武二十七年建。”
④《太祖实录》卷197:“(洪武二十二年冬十月)丁已,西平侯沐英自云南来朝。上劳之曰:‘自汝在镇,吾无西南之忧。锡宴于奉天门,赐黄金二百两,白金五千两,钞五千锭,文绮一百疋。又赐钞一万锭,令起第于凤阳。寻遣还镇。”“钞五千锭”,《明史·沐英传》误作“钞五百锭”。万历《云南通志》卷九《沐英传》和“钞二万五千贯,…别赐钞五万贯,使建第于乡”;程本立《黔宁昭靖王庙记》总叙“钞为贯凡七万五千”,则明初钞一锭为五贯。据本文所说,则此次赏赐主要为云南库银。
⑤《太祖实录》卷218:“(上)命其子春迎丧还葬。…冬十月八日,春奉柩至京师,遣中使临祭。后十三日,诏追封黔宁王,谥昭靖,赐葬于江宁县之长泰北乡。”
⑥《太祖实录》卷219:“(洪武二十五年秋七月)庚寅,以云南都指挥使宁正为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命镇守云南。以左军都督佥事冯诚为右军都督府右都督,与都督佥事何福同署云南都指挥使司事。”又卷224:“(洪武二十六年春正月辛亥),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徐司马卒。司马,御赐名。字从政。世为扬州人。…十九年正月入觐,陞中军都督佥事。二十五年冬,率师征越嶲。还,至成都,以疾卒。”则徐司马尚未莅此职。
⑦《太祖实录》卷222:“(洪武二十五年冬十月乙亥),命故黔宁昭靖王沐英子春袭封西平侯,往镇云南。”
⑧上书同卷:“(洪武二十五年冬十月乙亥),命镇守云南都督宁正署云南都指挥使司事,召都督佥事何福等还京。”又卷224:“(洪武二十六年春正月)戊申,遣使召署云南都指挥使司右军都督宁正还朝。”
⑨《太祖实录》卷249:“(洪武三十年正月壬申)。初置云南提刑按察司。以陝西按察司使张定为按察司使。“张定”,万历《云南通志》卷九《官师志·题名》误作“陈定”。该《通志》卷五《建设志》载《都督同知沐璘建(云南等处提刑按察)司公廨记》则说:“洪武二十九年,太祖高皇帝有诏,开设云南等处提刑按察司,始即昆明县治为之,堂阶、门庑,制度粗备。(实录)所据盖晚到之文而本文叙之于二十六年前,乃连带书之,非准确时日。
⑩《太祖实录》卷227:“(洪武二十六年五月乙卯)命署四川都司事中军都督佥事瞿能署云南都司事。”又卷 235:“(洪武二十七年十一月乙丑),越州土酋阿资复叛,西平侯沐春、都督何福等率兵讨之。”何福于二十五年奉诏还京,何时还镇?未详。
11《太祖实录》卷230:“(洪武二十六年),是岁建珉王府于云南。”又卷235:“(洪武二十七年冬十月)己丑,罢建岷王宫殿,”又卷238:“(洪武二十八年夏四月己已),敕岷府西河中护卫并仪卫司官军校尉往云南镇守,赐钞四万锭,”又卷241:“(九月)甲午,诏岷王楩之国云南。…初,岷王定都岷州,上以云南土旷人悍,必亲王往镇之,故命岷王改都焉。”
12“益”字疑是“夷”字音误。
13《太祖实录》卷215:“(洪武二十五年春正月辛亥),靖江王守谦薨,…守谦既至云南,复奢纵淫佚,掠杀不辜,黩于货财,豪夺鬃敛,号令苛急,军民怨咨,上犹不忍治罪,仍召还,安置凤阳,虽在贬斥,横恣自如,强取牧马鬃扰一乡,乃召至京,笞而禁锢之。至是卒。”
14原本空四字,未详。
15《实录》系于洪武二十八年,此盖连带书之,《太祖实录》227:“(洪武二十六年夏四月葵酉),置云南中护卫,调长沙卫将士守之,又卷238:“(洪武二十八年夏四月己已),敕岷府西河中护卫并仪卫司官军校尉往云南镇守,又卷241:“(洪武二十八年九月)甲午,诏岷王楩之国云南,改西河中护卫为云南中护卫,调指挥同知贺安掌之;云南左卫为云南左护卫,指挥佥事王福掌之;云南前卫为云南右护卫,指挥佥事李谦掌之。……壬子,谕西平侯沐春曰:‘前改云南左、右二卫为护卫,盖此二卫官军久居云南,习于征战;若为护卫,则不可调遣,宜仍其旧,可改马隆卫为左护卫,余军置马隆卫千户所,分调越州卫官军补之;景东、蒙化二卫,以一卫为右护卫,调云南中卫于北胜州,置澜沧卫;云南后卫于广南府,置广南卫。’”
二十七年冬,西平侯春将讨叛酋阿资。以其与各处土官交通,兵至则走匿,致穷讨弗获①。乃徴各酋随征,令曰:“毋匿叛人阿资,违者族。”各酋既就黴,恐及,戒其地弗纳。阿资既无所往,乃散其众入草莽分窜,伺官军过,复聚。侯命分兵为千队,棋布络绎,若搜雉兔然。二十八年春,获阿资,烹之。其地悉平②。
①《太祖实录》卷235:“(洪武二十七年十一月乙丑),越州土酉阿资复叛,西平侯沐春、都督何福等率兵讨之,营于越州城北,督指挥李得、徐毅分道四面攻之;又别遣指挥何琪、俞辅领壮士伏于歧路,以兵挑战,于是蛮寇悉众以出,伏兵四起纵击,大败之,杀获甚众,惟阿资脱身逃去。”《明史·沐春传)说:“阿资复叛,与何福讨之,春曰:‘此贼积年通诛者,以与诸土酋姻娅,辗转亡匿,今悉发诸酉从军,縻系之,而多设营堡,制其出入,授首必矣。’遂趋越州,分道逼其城,伏精兵道左,以贏卒诱贼,纵击,大敗之,阿资亡山谷中。”可与本文相参证。
②《太祖实录》卷236:“(洪武二十八年春正月)甲子,西平侯沐春、中军都督佥事何福等讨越州阿资,平之。初,阿资遁去,时曲靖土军千户阿保、张麟所守之地,与越州相接,其部属多与之贸易,春使人阴结阿保等,令觇资困急,福潜引兵屯赤窝铺,遣百户张忠等捣其寨,擒阿资,斩之。俘其党,越州遂平。”《明史·沐春传》说:“遂擒阿资、并诛其党二百四十人。”万历《云南通志》卷九《官师志·沐春传》也说“斩其首以徇”,《明史·云南土司传》一据《实录》成文,均与此文异。
二十九年,兰沧卫①指挥王佐言:“永宁州②土官阿乌诉其下卜八如甲率众叛去,乞加剿戮。”初,卜八如甲与阿乌不相能,以其众投入四川盐井卫③,指挥皇甫霖以为慕义来归,请以为土军千户。都督何福以王佐之言为然,率兵诛之。盐井卫分兵守其地,福并诛之。遂以其兵攻叛臣贾哈喇别察,其子白塔佯为无备,请降;伺官军食尽,据险以扼其归,全军复没④。皇甫霖并其事以闻,诏切责何福,俾讨贾哈喇以赎罪:且命西平侯春、都督能⑤助之。三十一年春二月,师至兰沧卫,贾哈喇以其众诣都督徐凯降⑥。西平侯乃移兵金齿,为百夷声援。
①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4《澜沧卫军民指挥使司建置沿革》:“澜沧,旧无建置,洪武二十九年始于北胜州治之南筑城为军民指挥使司,领北胜、永宁、蒗蕖三州。”“澜沧”或作“兰沧”,治所在今永胜县。
②万历《云南通志》卷4《地理志·永宁府沿革》:“古名楼头赕,地接吐番,又名答蓝,么些蛮祖泥月乌逐出吐番,遂居其地。……至元十四年置答蓝管民官,十六年改置永宁州,属北胜府,皇明洪武中属鹤庆府,二十九年改属澜沧卫,永乐四年升为府。”治所在今宁蒗县。
③《明史》卷311《四川土司》盐井卫,古定笮县也,元初为落兰部,至元中,于黑、白盐井置闰盐县于县置柏兴府。洪武中,改为柏兴千户所,旋改盐井卫。”治所在今四川盐源县。
④《太祖实录》卷248:“(洪武二十九年十二月),永宁州土贼卜八如加等劫杀军民,前军都督佥何福遣指挥李荣等领兵讨之,其子阿沙遁入革失瓦都寨。官军赍三日粮,深入追之,会天大雪,众饥疲,贼据险不下,军乃还。”《明史》卷313《云南土司传》叙此事即据《实录》成文惟“大雪”作“大雨”,揆之当地气候,疑作“大雪”是。《实录》谓“军乃还”,《明史》作“引还”,与此文异,此文言“全军复没”,恐差得其实,《实录》与《史》盖讳言败。
⑤即瞿能。
⑥《太祖实录》卷256说:“(洪武三十一年二月)甲辰,都督佥事徐凯等平卜木瓦寨,执叛酉贾哈喇,送京师诛之,贾哈喇,么些土豪也。初,王师克建昌,授以指挥俾领其部落,后与月鲁帖木儿叛,走据卜木瓦寨,其地峻险,三面斗绝,下临大江,江流悍急,不可行舟,惟一道仅可通人行。官军至,辄自上投石,遂为所扼,不得进。及是,凯等至,断其汲道以困之,寇不得水,日就穷促。凯乃督将士直抵其寨,力攻之。寇不能支,遂就擒。”《明史》卷311《四川土司传》述此事亦据《实录》成文,均与此文异。
初,百夷未附之时,其王思可法卒①,子幼,弟代立,是为思瓦法,刑政不常,田游无度。陶孟②某弑之,求思可法之子立,是为思伦法③。陶孟以其女妻之,后被讨伏诛④;思伦法德其立己,且悯其死,遂举其女于故妻之上,号曰昭曩⑤,犹中国称王妃。惟其言是用。夷俗:新君立,则土酋各献其女备内列。曩怙宠而妬,凡一女进,则诬其女以叛,思伦法辄徴而诛之,并缢杀女,弃尸麓川江⑥中。见者怜其冤,且忧及己,相次以待死。复徵木邦酋长刀干孟⑦,不赴,起兵伐之,败绩⑧。刀干孟遂连结各处以叛,攻宣慰司,拔之。思伦法走金齿.限潞江不得渡,棲于高良工山⑨。其属虎都沙⑩率腾冲旧汉人(11)“为之捍蔽,使人来求援(12)。刀干孟亦因景东卫求自白,西平侯以闻(13)。
①《永昌府文征·记载》卷2译傣文史书《麓川思可法事迹》:“当傣历五百十八年顷(公元1157年,当宋绍兴二十七年),罕芳为麓川土司,传至罕好,好传子罕静法,静法卒,无子,文武四人管理地方,因不可一日无君也,祷告天地,将放四马出城,视马所往且为下拜者,奉为主。祷毕,纵马,马绕城三匝而去。过湖畔,有为人牧羊者,名日刹远。四马跪其前,大头目趋候,告以天命,迎归,招为婿,奉之为主。刹远欣然受之,建城于蛮海,时傣历六百零二年(公元1241年)也。刹远在职,称思可法,思之言白虎,可之言获,法之言王。刹远在湖畔牧羊,曾擒获白虎,故以为号焉。可法在土司位四年,迁居者阑。又四年,名声大振,中国、缅甸两面进兵来攻,不能克,中、缅兵各退去。是时思可法年四十五。因中、缅攻者阑不克,邻近闻之,相率纳贡,有曼谷、景线、景老、整卖、整东、车里、仰光诸土司至。思可法年六十六岁,是年生肖属鼠,又从者阑迁居达木城。傣历六百四十四年(公元1283年)思可法卒,年八十五岁。子思炳法嗣位。”案:此篇傣文史书如汉译文不误,殆后人追记之作,因已有曼谷、仰光之名;其中错误不可究诘,今略举之如下。该译文以为思可法乃获白虎王之意,解释说:“思之言白虎,可之言获,法之言王。”若以此解释为是,则据傣语语法,当为法可思,而不应作思可法。盖傣语动词在名词前,而限定语词在被限定词之后。由此可知其说之误。况傣语称王为“召法”,闽、广方言译为“绍华”,召、绍为“王”之意,法、华为天”之意,合为“天王”,今此书译法为王,亦误。又该书以思可法之立在傣历六百另二年,是年当宋嘉熙四年(1240年),据《元史·顺帝本纪》:“(至正二年十二月)以兵讨死可伐(思可法),则思可法活动年代应在元末,距宋末且百有余年,是思可法已成为百岁以上老人?据该书记载,思可法立后八年为四十五岁,则其立年为三十五岁;卒军八十五岁,当做傣历六百四十四年,则距立年傣历六百另二年才四十二岁,而该书述其在位四十八年,此纪年与在位之年亦不合,今以此《事迹》常为时人所乐道,而习焉不察,故录之以备一说,并略为考辨如上。
李思聪《百夷传》说:“元祖自西番入大理,平云南遣将招降其酉长,遂分为三十六路、四十八甸,皆设土官管辖,以大理金齿都元帅府总之,事有所督,则委官以往,冬去春回,至正戊子,德川土官思可发数有事於邻境,诸路以状闻,乃命搭失把都鲁为帅讨之,不克而旋。遂乘胜并吞诸路而有之,乃罢土官,以各甸赏有功者。然犹惧再举伐之,於是造其子满散入朝,以输情款,遂寝而不问。虽纳贡赋,奉正朔,而服食器用之类皆逾制度,元不能制。百夷之强始于此。”《元史·顺帝本纪》:“(至正十五年八月戊寅),云南死可伐等降,令其子莽三以方物来贡,乃立平缅宣慰司。”《百官志》同,“莽三”即“满散”之异译。
②傣语“孟”为“平坝”或“邦”之意,称母为“陶”,“陶孟”犹言“一邦之母”,是傣掸族的官称。李思聪《百夷传》说:“叨孟总统政事,兼领军民。多者总统数十万人,少者不下数万人。”“叨孟”即“陶孟”之异译。
③李思聪《百夷传》说:“思可发卒,子昭并发代为宣抚。八年,传其子台扁。一年,昭并发之弟昭肖发杀台扁而自立。逾年,而盗杀之,其弟思瓦发代立。壬戍冬,其部属答鲁方、刀斯郎、刀泼郎等杀思瓦发,而立其侄,即满散之子思伦发也。”据此,则思伦发乃思可发之孙,而非其子,李《传》又说:“洪武辛酉,天兵南下,犹负固未服,总兵官西平侯沐英遣部校郭均美往复招徕,于是不烦兵而纳款内附,朝廷推怀柔之恩,乃授思伦发为麓川平缅等处军民宣慰使司宣慰使。”而钱古训《百夷传》说:“洪武辛酉平云南,明年,思瓦发寇金齿,是冬,思瓦发略于者阑、南甸。其属达鲁方等辄立满散之子思伦发,而杀思瓦发于外。”案:洪武辛酉为洪武十四年,其明年为十五年。据《太祖实录》卷143:“洪武十五年闰二月乙已,置平缅宣慰使司,以土司思伦发为宣慰使。”则思伦发已于是年闰二月以前即已为“土酋”,何待于“是冬”“辄立”呢?钱《传》恐误,惟平缅宜慰使司改建为麓川平缅宣慰使司事在洪武十七年八月,见《太祖实录》卷164及《明史·云南土司传》二。李、钱二人于洪武二十九年使缅及百夷盖据当时名称述之。
④此言陶孟被讨伏诛。
⑤“昭”与“召”、“绍”之异译,意为王。“曩”为傣族贯族妇女之称,原本作“囊”,下文作“曩”,今通作“曩”。
⑥今瑞阳江。
⑦木邦于明初为府,永乐二年六月改为军民宣慰使司(《太宗实录》卷29),治今缅甸兴威(宣慰),与麓川平缅为二处。钱古训《百夷传》记其事说:“适遇百夷其部下酉长曰刀干孟者叛其国。”《太祖实录》卷244亦说:“适其部酉刀干孟叛。”卷255说:“麓川平缅宣慰使司刀干孟叛,逐其宣慰使思伦发。”则刀干孟乃麓川平缅酋长,非木邦酋长可知,此文所记与史异。
⑧事在洪武二十九年。
⑨即今高黎贡山。
⑩《太祖实录》卷257及《明史·云南土司传》作“忽都”。
11明初称其时以前来云南的汉人为“旧汉人”,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6《金齿军民指挥使司·风俗》说:“旧汉人有姓氏,世传诸葛武侯引蜀兵平永昌郡,尝留守其地。今诸葛营所居者,皆此类也,言语、服食、衣冠、礼仪悉效中土制度,惟妇人妆饰与云南僰人同。”万历《云南通志》卷二《永昌军民府·古迹》引曹遇《诸葛营诗》:“孟获生擒永闿平,永昌南下一屯营,人也解前朝事,立向斜阳说孔明。”虽然旧《志》以为他们是诸葛亮遣兵之后,不足据,但这些旧汉人于明代已融于僰人之中了,惟本《书》所说的是“腾冲旧汉人”,不知是否如永昌之旧汉人,抑或即今户、腊撒之汉人。户、腊撒汉人,解放前被歧视称为“小汉人”,解放后自称“大汉人”,其方言、服饰、习俗与该地区汉族有别,青年妇女头裹黑色外接彩带的多层大包头,直径约50-60公分;身者边镶彩条的黑色或蓝色宽大衣裤;善唱山歌,即席赋辞,音声嘹亮动人,与该地区少数民族妇女亦不同。
12 《太祖实录》卷255说:“(洪武三十年九月)戊辰,麓川平缅宣慰使司刀干孟叛,逐其宣慰使思伦发。初,平缅俗不好佛,有僧至自云南,善为因果报应之说,思伦发甚信之。又有金齿戍卒逃入其境,能为火炮、火铳,思伦发喜其有艺能,俾系金带,与僧位诸部落上。刀干孟恶之,遂与其属叛,率其众寇腾冲,思伦发畏其势盛,率其家走云南。西平侯沐春遣送京师。”又说:“(十一月)癸酉,思伦发至京师。上闵之,命西平侯沐春为征虏前将军,左军都督何福为左将军,徐凯为右将军,率云南、四川诸卫兵往讨刀干孟。”同卷又说:“(十二月)乙已,遣思伦发还云南。敕谕之曰:‘古语有云,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今尔思伦发长有平缅一方,而与民心好恶不同,故为下人之所不容,而归于我。……然是非不可不明,天讨不可不正.己遣将问罪刀干孟,故命尔还旧邦……又敕西平侯沐春曰:“思伦发穷而归我,当以兵送还其土。若至云南,令且止怒江,遣人往谕刀干孟,毋为不臣,必归而主。如其不从,则声其罪以讨之。”亦略见《明史·云南土司传》。
13 《太祖实录》卷255说:“是时刀干孟既逐思伦发,惧朝廷致讨,乃先遣人至西平侯沐春所,请入贡。言先尝遣人致方物,乞授土官职事,为大甸刀的弄所劫,由是弗克上闻,愿为奏之。春许之。”同书卷256说:“(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庚子,西平侯沐春奏,麓川刀干孟请入贡。且言,刀干孟叛;逐其酋长思伦发,恐朝廷声罪致讨,故来归款。而思伦发所部忽都亦据守腾冲、怒江及景东迄外成远等处,俱已向化归朝。刀干孟惧为所攻,故欲假朝廷之威,以拒忽都。其言入贡,恐未可遽信。……上遣人谕沐春曰:‘远夷诡诈诚有之,然姑从所请,以伺其变,其忽都所守诸部,尔可从宜抚谕。若刀干孟之虚诈,当审度其宜而处之,毋自失事机。’”《明史·云南土司传》亦据此成文。
诏命三司①议。按察司以为毋勤兵远略,请弃之;布政司请待其敵而乘之;都司以为彼既受命为宣慰,穷而不恤则无恩,乱而不治则无威。当为拔②出,然后以兵纳之。朝廷是都司议,令金齿卫造入谕诸夷,毋遏思伦法;且命虎都沙谨守腾冲府待援。於是思伦法来归,刀干孟造其属刀名孟攻腾冲益急。四月,我师至金齿,欲遥为声援,待追内陆兵至,至冬大举。虎都沙告急,日再至。西平侯曰:“夷人恃炎瘴,度汉兵不能救,故并力攻之。若潜师远袭,出其不意,亦一奇也。”乃命何福、瞿能率兵赴之。至腾冲,召虎都沙议计。沙曰:夷兵在南甸③者及五万,迫芒干(寨名)而营者,皆悉刺④也,其酋长刀名孟殿其尾。若分兵牵制芒干悉刺,使不得归援,直以精兵击其尾,则刀名孟可禽。其众不战而自溃矣。”夜四鼓,军土蓐食⑤。昧爽,薄其营。夷人诛茆以茇⑥,我兵纵火焚之,夷兵溃,追及刀名孟,斩之。留数日,夷不出,乃还。秋,以西平侯春为征虏前将军,都督福副之,讨木邦叛酋刀干孟。命下,西平侯卒。何福以兵进,与刀干孟战于麓川,禽之。纳思伦法以归⑦。
①明废元行省制,地方上实行民政、司法、军事三权分立:承宣布政使司管民政,按察使司管司法,都指挥使司管军事,合称三司。这三司是平行的,不相隶属,协同管理地方,而权集于中央。
②拔”疑“援”之误。
③南甸,今梁河县,明初为南甸府,永乐十二年为南甸州,正统八年升为南甸直抚司。
④李思聪《百夷传》:“正军谓之昔剌,犹中国言壮士也。”钱古训《百夷传》说:“择其壮者为正军,呼为锡剌。”程本立《黔灵昭靖王庙记》说:“寇之勇而力者日昔刺。亦殊死战。”《明史·沐英传》误作“昔剌亦者,寇枭将也,殊死斗”。不仅将“昔刺”与“亦”连读,而且将“昔刺亦”作人名,误甚,“悲刺”、“昔刺”、“锡刺”,译字不同。
⑤“蓐食”,厚食,义为饱饱地吃。
⑥“茆”,通“茅”。“茇”,草舍。
⑦《太祖实录》卷257:“(洪武五月丁未朔),西平侯沐春进兵击平缅。先以兵送思伦发于金齿,使人谕刀干孟,不从,乃遣左军都督何福、瞿能等,将兵五千往讨之。福等逾高良公山,直捣南甸,大破之,杀其酋刀名孟,斩获甚众。回兵击景罕寨,寨乘高据险,坚守不下。官军粮械俱尽,贼势益盛,福使告急于春,春率五百骑往救之。乘夜至怒江,诂旦径渡,令骑驰躏寨下,扬尘以惊之。贼乘高望见尘起蔽天,不意大军卒至,惊惧,遂率众降。春乘胜复击崆峒寨,贼夜溃走。刀干孟乃遣人乞降。事闻,朝廷以其诞诈,复授春征虏前将军,令俟变以讨之。春后病卒,刀干孟竟不降,乃命都督何福往讨,擒刀干孟以归,思伦发始得还平缅。逾年卒。”其事亦见《明史·云南土司传》二。《明史·何福传》说:“是时,太祖己崩,惠帝初即位,拜福征虏将军,福遂破擒刀干孟,降其众七万,分兵徇下诸寨,麓川地悉定。建文元年还京师,论功进都督同知。”
三十二年,以黔灵王①次子晟袭侯爵,来莅是邦②。思伦法既复,日益凋弊。各处土酋闻今天子③即位,各欲致琛献币,自远而朝。乃立孟养、木邦皆为宣慰使司,孟定、孟琏各处皆为府,其下者则为州,又其下则为长官司④。锡以符节,使其子孙世有其土,毋相侵伐⑤。
①沐英“追封黔灵王”。
②《明史》卷105《功臣世表·西平侯沐英》载:“黔国公晟,洪武三十一年袭侯。”又卷126《沐晟传》说:“建文元年嗣侯,比就镇。”建文元年当洪武三十二年,与本文合。《太宗实录》卷11说:“(洪武三十五年八月)甲子,命西平侯沐晟镇守云南,云南都司属卫听其节制。”盖成祖即位后,或是“以岷王楩与西平侯沐晟交恶”,故重申此令。
③成祖朱棣。
④王直(1379-1462)《定远忠敬王庙碑》说:“先是诸夷逐麓川宣慰,而分据其地,乃请发兵讨定,正其封域而疆理之,置木邦、孟养、孟定三府,镇沅、成远二州干崖、潞江、湾甸、大侯、者乐五长官司,征其贡赋有常数,又置腾冲千户所于潞江之西以临之,而诸夷莫敢不服,”其具体建置时间,《太宗实录》卷15说:“(洪武三十五年十二月丙辰),设云南孟养、木邦、孟定三府,威远、镇沅二州。”《明史·地理志》:“孟定御夷府,洪武十五年月为府。”盖后为麓川所占,至是复置。《太宗实录》卷16说:“(永乐元年春正月乙未),设者乐甸、大侯、干崖、湾甸、潞江五长官司,隶云南都司,时西平侯沐晟言,其地旧属麓川平缅,而地广人稠,宜设长官司治之,故有是命。”又卷32说:“(永乐二年六月癸酉),改木邦、孟养府为军民宣慰使司。”又卷53说:“(永乐四年夏四月戊寅),设孟琏长官司。……隶云南都司,命刀派送为长官赐冠带印章。”是孟琏为长官司,隶都司,未尝设府,本文言及孟琏为府,或因其地原属孟定,连带及之。
⑤《太宗实录》卷31说:“(永乐二年冬十月庚午)制信符及金字红牌颁给云南木邦、八百大甸、麓川平缅、缅甸、车里、老挝六宣慰使司,干崖、大侯、里马、茶山四长官司,潞江安抚司及孟艮、孟定、湾甸、镇康等府、州土官。其制,铸信符五面,内阴文者一面,上有文行忠信四字,与四面合;及編某字一号至一百号批文勘合底簿,其字号如车里以车字为号,缅甸以缅字为号。阴文信符勘合俱付上土官,底簿付云南布政司,其阳文信符四面及批文百道减之内府。凡朝廷使,则赍阳文信符及批文各一,至布政司比同底簿,方人送使者以往;土官比同阴文信符及勘合,即如命奉行,信符之发,一次以文字号,二次以行字号,周而复始。又置红牌镘金字敕书谕之,其文曰:敕某处土官某,尔能守皇考太祖高皇帝号令,未尝有违,自朕即位以来,恭修职贡,礼意良勤。朕以远人慕义,尤在抚绥,虑恐大小官员军民,假朝廷差使,为民扰害需索,致尔不宁,特命礼部铸造印符付尔,凡有调发及当办诸事,须凭信符乃行,如越次及比字号不同,或有信符而无批文,有批文而无信符者,即是诈伪,许擒之赴京,治以死罪。又编勘合一百道付尔,勘合底簿一扇付布政司。尔之境土,凡有军民疾苦及奉信符办过事务、进贡方物之类,俱于勘合内填写,遣人赍至布政司比号写底簿,布政司、都司遣官同赍所填勘合奏闻,若边境声息及土人词讼,从都司、布政司、按察司官会同计议行之。其事已行,及尔承行缘由,并填写勘合奏闻,如总兵官镇守遇有前事,总兵官亦会三司计议,仍用都司或布政司印信文书写总兵官处分之语,方许奉行,亦填写勘合具奏。若朝廷命总兵官挂将军印征讨,调遣尔处军马,不待三司行移,但凭总兵官印信文移,即时发遣,亦填写勘合,遣人奏闻。填写勘合或字画错误明白圈注以本司印信盖铃,凡所收底簿及勘合用之将尽,具奏再颁。或总兵官、都司、布政司等官新除,官到任及遇时节,不许赍礼物相庆。今以此敕刊置金字红牌,悬尔治所,永久遵守。仍以纸写一道付尔,或有贪婪无藉凌害尔者,不待填写勘合,正具本遣人赍此敕,不经总兵官及三司,径赴京陈奏,将犯者治以重罪。用此关防,正为抚安尔众,尔当安分循理,谨遵号令,和睦分尔邻境,益坚事上之心,则尔子孙孙世保境土,及尔境内之民永享太平,其恪遵朕训毋怠毋忽。”
永乐四年,缅甸宣慰使那罗塔①令其酋边住,来献孟养土贡银七百五十两。盖已杀孟养宣慰刀木旦,并其地,来修贡也。初,刀木旦为思伦法陶孟,以女妻之,生子三朋。及思伦法为昭,王也。以他女为昭曩。刀木旦蓄怒未泄,尝率兵攻破金齿,又欲并吞戛里。值内官杨瑄、给事中周让招谕古刺②,往其处。刀木旦说以招戛里,遣人为之导,乃扬言于戛里曰:“将招尔属孟养,必尽杀之。”戛里怒,杀其导,刀木③旦遂执词以伐之。戛里以妻子质于缅,乞援,缅人据南的美④江,断孟养所来路,运饷不通,刀木旦卒饥,欲解去,戛里出击之,缅人要于路,刀木旦全军陷殁。孟养立其子思鸾法,与其弟分赀不平,其弟亡入缅,缅人发兵送之,杀思鸾法,虏其亲属以归。未几,又杀其弟,以酋长西得抚其众,觊得其地⑤。
①《明史·云南土司传》三说:“缅甸,古朱波地武。……(洪武 )二十七年,置缅中宣慰使司,以土酉卜剌浪为使。……永乐元年,缅酉那罗塔遣使入贡,因言:‘缅虽遐裔,愿臣属中国,而道经木邦、孟养,多阻遏。乞命以职,冠服、印章,庶兔欺陵。’诏设缅甸宣慰使司,以那罗塔为宣慰使,遣内臣张勤往赐冠带、印章。于是缅有二宣慰使,皆入贡不绝。”又说:“初,卜剌浪分其地,使长子那罗塔管大甸,次子马者速管小甸。卜剌浪死,那罗塔尽收其弟土地人民。已而,其弟复入小甸,遣人来朝,且诉其情,敕谕那罗塔兄弟和好如初,毋干天讨。”该《传》又说:“宣德元年,遣使往谕云南土官,赐缅甸锦绮。二年,以莽得剌为宣慰使。初,缅甸宣慰使新加斯与木邦仇杀而死,子弟溃散。缅共推莽得剌权袭,许之。自是来贡者只署缅甸,而甸中之称不复见。哈威《缅甸史》(姚楠译注主,陈炎校订,1957,商务印书馆)“缅王明古斯伐修寄(Minkyiswasawke,1368-1401),评者按:即《明史》所志之卜刺浪。”(125页)《注》云:“明恭王(Minhkaung,1401-22年)应即为《明史》所志之那罗塔。”(166页)“梯诃都(Thihathu,1422-6年)疑即《明史·缅甸土司传》之新加斯。”(167页)“孟养他忉(1417-40年)应即《明史·缅甸土司传》所志之莽得剌。”(167页)惟哈威《缅甸史》说:“明吉王…年七十而薨。宫中曾一度相互残杀,王位卒由其幼子承袭。”是明恭王乃明古王的幼子,而《明史》所载,那罗塔乃卜剌浪之长子,未详哈威及《注》所述确否?
②此事《明史》不载,详见《太宗实录》。《太宗实录》卷22说:“(永乐元年八月)庚午,遣内官杨宣等赍敕抚谕麓川、车里、八百、老挝、古刺、诏闽、特冷、冬乌、孟定、孟养、木邦等处土官。仍命西平侯沐晟遣人谐行,卷33说:“(永乐二年八月已丑),至是瑄等道经八百大甸,为土官刀招散所阻,弗克进。”及至永乐三年秋七月“壬子,车里宣慰使刀暹答遣头揽线思奏,请举兵攻八百大甸宣慰使刀招散。上……又遣使谕八百大甸军民宣慰使刀招散等曰:‘其车里、者乃、老挝、木邦、孟养诸宣慰使及孟定、威远等府州官皆敬恭朝命,无所违礼,惟尔年幼无知,惑于小人孟乃朋、孟允公等教诱,起祸生衅,闻使臣至境,拒却不纳。朕遣颁诏往谕古剌等处,尔阻遏之。尔之罪愆,不可悉数,廷臣成请兴师问罪。朕念八百之人岂皆为恶,兵戈所至,必及无辜,故有所不忍。兹特遣司宾田茂、推官林祯赍敕,同车里差去人往谕,尔能改过自新,即将奸邪之人擒送至京,庶几境土可保,人民获安。其或昏迷不悛,发兵讨罪,拿戮不贷。’遂敕西平侯沐晟谕以车里请往八百之故,且言已遣使往谕八百,令改过自新,尔宜严兵以待,彼果悔罪输诚,即止兵勿进。其以马军六百、步军一千四百随内官杨安、郭斌。又虑老挝乘车里空虚,或发兵掩袭其后,或与八百为选的当头目率兵一万五千往备。”(《太宗实录》卷49)同年十二月“戊辰,镇守云南西平侯沐晟奏:‘奉命率师及车里诸宣慰兵,至八百境内,破其猛利石厓及者答二寨,又至整线寨;木邦兵破其江下等十余寨,八百恐惧,遣人诣军门陈词伏罪遂敕遣谕车里、木邦宣慰使刀暹答、罕的法,波勒、马艮等土官麻哈旦麻剩吒等曰:‘曩者八百不恭朝命,尔等请举兵诛,嘉尔忠诚,已从所请。今得西平侯奏言,八百已伏罪纳款,夫自有罪能悔,宜赦宥之。敕至,尔等悉止兵勿进。’又敕西平侯沐晟等班师。”(《太宗实录》卷39)据《太宗实录》卷54说:“(永乐四年五月丁已),云南腾冲守御千户所千户孟景贤等自大古剩还。……初,中官杨瑄与景贤等赍诏往抚谕之,(土酉)泼的那浪见使者不下拜,……遂徙置瑄等于南难河,拘留不遣,瑄等亦不屈。其左右言于泼的那浪泼……。泼的那浪惧,乃礼谢使者。先遣头目选马撒等随景贤朝贡,继遣头目独金不剌等护送瑄等还。且贡方物谢过,而大古剌所属诸酋长皆遣使朝贡。则杨瑄此次出使,自永乐元年八月至永乐四年五月,历时两年零九个月,先后被阻于八百大甸及大古刺。其间,明王朝又派给事中周让往使。《太宗实录》卷45说:“(永乐三年八月)辛未,遣给事中周让等往赐孟养军民宣慰司及大古剌、小古剌、底马撒、茶山、孟伦等处土官文绮采帛等物。”同书卷54又说:“(永乐四年五月甲辰),给事中周让等使小古剌等处还,赐钞、文绮袭衣。”则周让这次出使是从缅甸北部孟养起至缅甸南部小古刺、底马撒等地而还,与杨瑄自车里、老挝、八百至古剌等地,所循方向似相反而互补。途中是否相会,未见记载。但是大古剌等处遣使朝贡后,周让又再度出使。《太宗实录》卷 55又说:“(永乐四年六月)壬午,大古刺等处土酉泼的那浪所遣使臣选马撒等言,其邻境有七,曰大古剌、小古剌、底马撒、茶山、底板、孟伦、八家塔,皆在西南极边,自昔不通中国。今天朝遣官宣布恩命,人民皆愿内属,乞设官统理,仍招谕旁近未附之民,从之。以大古剌、底马撒二处地广,各置宣慰使司;小古剌、茶山、底板、孟伦、八家塔各置长官司。以泼的那浪为大古剌宣慰使,腊罔帕为底马撒宣慰使,拜张、早张看伽立昧、刀罕替、刀轻罕为小古剌等长官使长官,俱给诰印、敕、符、金字红牌。遣给事中周让等赍敕往赐之,仍各赐钞、币有差。”《明史·地理志》七说:“大古刺军民宣慰使司,在孟养西南。亦曰摆古,滨南海,与暹罗邻。底马撒军民宣使司,在大古剌东南。小古剌长官司、茶山长官司、度板长官司、孟伦长官司、八家塔长官司皆在西南极边,俱永乐四年六月置。”即指此事。大古剌、底马撒、小古刺相当于《新唐书骠国传》中之大昆仑王国、昆仑小王及小昆仑部之方位,其地在今勃固、田那西林及勃生。参见拙作(《交广印度两道考辨误》第五节《弥臣国与昆仑国》(《民族学报》1981年第1期)。
③原本误”水”,今据滇钞本及《明史》《明实录》正。
④原本作“
”,字书无此字,今据滇钞本作”美”,未知确否。
⑤详见下注。
天子命行人臣洪往谕之,且索刀木旦子孙,复立孟养。那罗塔以刀木旦首乱为辞,曰:“彼加兵于我,不得已而应之。其子若孙没于乱兵,故令西得暂抚,口口口甚安,不敢废职贡也。”行人诘之曰:“戛里本夷,非缅属类,何云加兵于尔?口口口皆归职方,惟戛里深窜不出,王法所当讨也。孟养执言讨之,非首乱也。尔不率职而党恶,其罪均也,况杀邻境之宣慰乎?尔欲朝廷置而弗问,设尔之酋杀他酋以并其地,尔可弗问乎?行人之来,欲以兴灭继绝者,岂专为孟养哉?尔后日子孙亦蒙福利也。尔不奉诏。则使还而兵至矣!”①那罗塔大惧,造陶孟洛霞赍缅书、方物赴阙待罪②。虽未即讨,而缅人知所自戢,远方小夷皆得以自安也。
①《太宗实录》卷57说:“(永乐四年闰七月己已),云南守臣言:‘缅甸军民宣慰使司宣慰使那罗塔擅加兵孟养,杀其宣慰使刀木旦父子,请发兵讨之。’遂遣行人司行人张洪赍敕谕曰:‘人君受命主宰天下,必明法令,一人心,使强不凌弱,众不暴寡,各安其生。朕自即位以来,万姓归心,四夷听命。尔那罗塔亦克敬顺天道,恪修朝贡,抚安一方之人,朕甚嘉之,今闻与孟养构兵,杀其宣慰使刀木旦父子,虏掠其人,侵其土地,何异往者之心也?按之国法,其可容乎?边臣请发兵问罪,朕虑大军之行,滥及无辜,今特遣行人张洪赍敕谕尔,其速易心改虑,勉修善道,还所侵地及虏掠之人。自今奉法循理,各守疆场,以安其民,庶几可免前罪。如复冥行不悛,天讨必加,悔将无及。’”《明史·土司传》三《孟养》说:“(永乐)四年,孟养与戛里相仇杀,缅甸宣慰那罗塔乘衅劫之,杀刀木旦及其子思栾法,而据其地。事闻,诏行人张洪等赍敕谕责缅。那罗塔惧,仍归其境土。”
②《太宗实录》卷49说:“(永乐五年夏四月丙戌),缅甸土官那罗塔等其属陶孟洛霞等诣阙,贡方物,谢罪。先是孟养宣慰使刀木旦与戛里相仇杀。而那罗塔乘衅发兵劫之,杀刀木旦及其子思栾发,掠其人口、牛马,遂据其地。事闻,诏行人张洪等赍敕谕责之。那罗塔惧,遂归其境土及其所掠,遣人诣阙。请上谕礼部臣曰:‘蛮夷既服辜,即释不问。一体给以信符,令三年一朝贡。”亦略见《明史·土司传》三《缅甸》。
张行人曰:蛮俗虽陋,而土酋世袭之制,有古封建之余风,植遗腹朝委裘之遗意①。酋死无子,而妻得以临其民;妻死,女得以继其母。虽凶犷如狞兽,莫不稽颡伏地,惟其命而生死之。故蒙、段二姓据有其地,各四五百年,与中国汉、唐家相终姓②。非有商、周之德以永年,特以土有常尊,人有定主,不可以移易也。元世祖虽灭段氏,叛乱者四十余年,得赛典赤敷治,夷始贴服。末年,其俗殷富,墟落这间牛马成群:仕宦者莝稻秣驹,割鲜饲犬;滇池之鱼,人饫不食,取以粪田,物盛则衰,理固然也。及天兵压境③,答里麻来拒,将骄卒惰;故长驱以定其地,吏民安④堵不动。苟不猖獗叛乱,虽至今其犹存。乃去安即危,出入生死者,岂非乐其故,而重改更也耶?然而力分于众建,故难合而易散。又各处卫所据腹⑤饶地,扼吭以制其死命,是以从化之速也。加以黔灵之严重,故强梗者相次而服。独百夷全据三十六部⑥,并力以自雄。入寇景东,攻陷金齿,于是有定边之举,欲以抗衡中国。黔灵从容应之,歼其渠帅,夷始夺气,无复东略。乃移毒于下,骄主疲民,兵法所忌,况思伦法惟妇言是用,不亡得乎?朝廷因势而分之,非不幸也。缅人不以思伦法为鉴,复肆贪并。天子命行人一出,而大义凛然,不待行师而已屈服其心矣。辞乎!辞乎!其义之先声乎!故君子不可不慎也。
①《汉书》卷48《贾谊列传·疏》说:“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称圣。”服虔曰:“言天下安,虽赤子、遗腹在位,犹不为也。”
②“汉、唐”当为”唐、宋”之误。据《南诏野史》(明钞本)南诏自唐永徽四年至天复二年(653-902年),共二百五十年;大理国自晋天福二年至宋宝祐元年(937-1253年)共三百十五年,均不合“各四、五百年”之数。本书盖漫言之。
③原本脱“境”字,以意增。
④原本作“按”,兹从滇钞本。
⑤原本作“服”,以意正。
⑥“部”当为”路”之误。《云南机务钞黄》载洪武十六年六月二十七日《敕谕》:“遣官间问云南老人,皆说死可伐地方三十六路。”(亦见《太祖实录》卷155)可证。
附录 一 四库馆臣按语
谨按:《南夷书》一卷,明张洪撰。考明永乐四年,缅甸宣慰那罗塔刦杀孟养宣慰使刀木且①及思栾发,而据其地。洪时为行人,奉沼赍敕宣谕,因撰是书。所载皆洪武初至永乐四年平云南各土司事,略而不详。其于云南郡建置始末,如南诏为蒙氏改鄯阐府②,历郑、赵、杨三氏,始至大理段氏,而书中遗之;孟养、麓川各有土司,而叙次未详。唯载梁王拒守及杨苴乘隙诸事,史所未载。沧之作兰沧③,思栾之作思弯发④,与史互异,亦足资考证之一二也⑤。洪字宗海,常熟人,洪熙初召入翰林,官修撰。
纂修官程晋芳 存目
①《总目提要》误将“木旦”二字全为查”字。
②此语不确,南诏为国名,鄭阐为城名,其地在今昆明市。《滇载记》说:“(南诏)都曰苴咩,别都曰鄯阐,皆中国降人为之经画也。”段氏始建鄯阐府,为八府之一。
③《总目提要》误改为“澜沧江作兰沧江”,盖本书只言“兰沧卫”,未涉及“兰沧江”。《太祖实录》卷241说:“(洪武十八年九月壬子),调云南中卫于北胜州,置澜沧卫。”明初澜沧卫治在今永胜县,与澜沧江无涉。
④本文当作“思栾发作思鸾法”,“之”乃“发”之误,末发”字当作“法”。盖《明实录》、《明史》作“思鸾发”,本书作“思鸾法”。《总目提要》作“思栾发作思鸾发”,末“发”字虽涉上音近而误,前“发”字尚堪作证。
⑤《总目提要》将此句改作“盖亦译语对音之故也”。
二 滇钞本后记
南夷书,明张洪著,淛抚三宝呈进、四库馆存目发还天一阁范氏钞本。有翰林院印一方,浙抚送书印一方,纪文达题笺一纸,纪晓岚、陆耳山二人恭阅印一方,翁同和书面题字并翁氏藏书印六方①。此书因索值奇昂,关于吾滇考据事,而又不忍舍去,措辞借阅后还价,限一日归还。故作半日忙将全书抄下,拟将来寄归云南省图书馆,作研究明代吾滇掌故之珍贵史料云耳。已卯②“春,腾冲张荣庭木欣记于戛里胡同寓所。
①此本今溅北京图书馆善本书室,为翁斌孙赠书。该书每半页十一行,行二十字,封面书签空白,靠书脑题“南夷书常熟张洪著”一行,为翁同和所书;中下方有“乾隆三十八年十一月浙江巡/抚三宝送到范懋柱家藏/南夷书一部/计一本”四行正楷长方印。扉页内侧书签题“南夷书”,下有“臣昀臣锡熊恭阅”长方印;有“总办处阅定/拟存目”三行截记;骑签有“翁同和校定经之印”。首页正上方盖有“翰林院印汉、满文大印一方;内侧有“曾在赵元口家”长印,“虞山翁同和印”方印。书尾有“均裔秘芨”矩形印、“救虎阁主”方印“紫芝白龟之室”白文方印。
②己卯为1939年。
三 张洪《平缅录》①
永乐四年闰七月十二日,命持节八缅,谕那罗塔。即日就道,九月至金齿,整点护敕。官军从行者举家痛哭,谓去必死,洪示以间暇,不急于行。哭送者不知其期,稍懈,乃疾启门驰出,抵诸葛营而止。哭者不得相送,行者免于趋事,时内官云仙在麓川,病,遣军迎于道,见者皆泣。及至麓川,云仙要洪入,臭秽不可坐,以军士當居,无厕,且天气郁蒸故也。
行次贡章,即缅之江头城。缅既并孟养地,复遣陶孟东如聚兵于此,以防中国之救。洪佯为不知,遣人斥曰:“我使日本,其王来迎,舟揖遍海。尔曾不满二三万人来接,是轻我也,速备船送。尔本小夷,吾不汝尤。既入舟,召通事询缅事情及前使得失。通事对曰:“缅酋甚倨,闻朝使来,则创草楼北面以迎之。使臣入城,闭其从人于外,使之徒行,延登草楼,缅人则南面与之语,率以为常。前使者姑容之,且其风土甚恶,至之夕,病者居半,明日尽病,三日后死者相继,十无一还。公宜处之。”
洪入其境,遣通事谕缅人撤去北面之楼,且告以中国之礼,为官者出,行者皆避路,否则箠之,且告缅民避路。乃选敢死士二十,外佩刀执杖。将入城,洪立马城下,叱缅人癖门。不听,遂箠之,排其门而入,至宣慰庭。缅人列象百余夹道而立,以鼻勾绾,请使臣下马。即令拔刀斫象鼻,象始开,驰至其楼。奉敕书,南面呼宣慰以下北面听受。毕,使者西向坐,数其失礼并擅杀邻近土司罪,那罗塔不能答,但云:“请就馆,明日回复”。
既退,缅人杀牲以供具,悉麾出,令命②易生牢来。旧闻夷缅间有木,曰金刚纂,状如棕榈而无叶,剉以渍水,暴牛羊渴甚而饮之,食其肉必死。继馈生牢,必俟三五日无毒,然后烹宰。扫除营内,无容秽恶,于营外百步许为厕,满则实之以土,更为别厕。三日,军无病,心始安。彼常以瘴病怖我,故前使畏死,求亟还,莫敢与之校。以洪观之,瘴疠虽有,亦当调摄。食肉不许太过,饮酒不至于醉,居处无臭秽,衣食以渐增减;丑献游行必防其毒。缅人常蓄淫妇,诱我士卒,犯之必死,谓之人瘴。洪朝夕诲之曰:“汝等来时,父母妻子哭送,拜祷神明,望若生还。今以人瘴而毙,妻必他适,父母何归?”众皆感泣,不敢近人瘴。或有病疟,洪以平胃加柴胡治之,多愈。去时马、步七十人,归时六十九人,惟一人朱观音保殁于彼,命从者收骨殓随身行李还其家。缅人以军无死伤,称为神明。
使事毕,还至腾冲,既脱瘴病,安养军士数日,夷人馈牛、酒,悉以享士,死者亦与祭。振旅入金齿,欢声动地,人得生全,皆以为异事云。
——录自《滇系·典故》八
①《四库全书总目·子部·杂家类存目》八著录张洪《使规》一卷,《提要》云:“末为《使缅附录》。纪当日往返情形。并载所与缅酋书六篇。”《使规》一书未见,惟据《提要》所说《使缅附录》的内容,几与《平缅录》同,《平缅录》似应作《使缅录》,始与所记内容差合。容俟异日能获阅《使规》一书以决之,井应转录《与缅酋书》六篇,今暂从《滇系》作《平缅录》。
②“令命”二字当衍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