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地 界(田野曹国宏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连载)
又是一年春天。布谷鸟来了。“布谷布谷”地叫。响亮地叫声划破了春天的梦。麦子黄了,人们进入麦收时节。
这天一大早,白家庄人刚走到地头,就看见王家庄的人正在白家庄的地里割麦子。
九叔公走上前,大声地喊道:“这是我们队里的麦子,你们咋割过界了呢?”
王烈驹残了后,他的二弟王烈虎接了他的班,当了大队的民兵连长兼王家庄的队长。王烈虎就一直记恨着白家庄的人。现在,一看到九叔公找上门来说话,王烈虎立刻就掂着一把镰刀,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
王烈虎霸道地说:“白队长,你眼睁大点看看,哪儿是你们的麦子?刚一开镰,我就怕俺们队的社员割错麦子,我还专门从地边踩了一道界印呢,你看看这界印踩错了吗?”
九叔公说:“我早看过了。咱两队的麦地中间是有一道界印,可这界印分明弯到我们队的地里来了。你看看,这一弯少说也弯进去十几亩地。我们白家庄本来地就少,你们再割走我们十几亩麦子,让我们的社员咋生活?”
王烈虎蛮横地说:“我管球你们咋生活!反正我们就按这个界印割我们的麦子,你不服气就找支书去!”
领着学生前来参加三夏生产的丹花一听,心里不服气,便凑上来嚷着说:“找支书就找支书,不信就没个天理了!”
丹花一吵,王家庄的一群女人就跑过来,围着丹花吵开了。九叔公怕双方发生冲突,把丹花劝回去,然后,扭头找支书全界评理去了。
九叔公找到支书全界。全界坐在院中喝着热腾腾的木槿花茶。每年,一到割麦,全界的高血压病就要犯,一犯,便下不了地,坐在院中喝茶。生产队的队长每天收了工,都要去给全支书汇报。全界从心里感谢李丹花。那一阵锣声敲掉了民兵连长王烈驹的一条腿。虽然民兵连长让王烈驹的弟弟王烈虎接着干。但是,王烈虎是个莽汉,有勇无谋,吃软不吃硬。全界稍微动点脑子,用点小恩小惠,就能把王烈虎拿法住。没有了王烈驹,全界这支书当起来顺溜多了。
全界见九叔公走了进来,便倒了一碗木槿花茶,递给九叔公。他见九叔公气冲冲的样子,问:“老白啊,又出啥事啦?谁把你气成这样?”
九叔公喝了一口茶,说:“王家庄人太不像话了,割麦割过了界!”
全支书说:“为几棵麦子气坏了身子,值得吗?你看俺,高血压,说犯就犯,正忙呢,下不了地,急死人呢!”
九叔公说:“不是几棵,是十几亩。他们往俺庄上的地里弯进一大片!全支书,你快去看看!”
本来,全界不想去。可是,九叔公坚持让他去。全界没法儿,便只好站起来跟白中举一起往地里走。
支书全界生就个和稀泥的人,怎么处理这件事,他的心里早就就有了底儿。这桩事儿谁有理谁没有理,这还用断吗?王家庄的人,他全界得罪得起吗?你老白也高看俺全界了。
到了麦地,全界站在地边,看了看道:“挺直嘛!老白啊,不要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要团结,不要分裂嘛!”
九叔公恼了,说:“这不是小事,而是十几亩麦子呀!你当支书的得一碗水端平,不能让俺们这些外来户吃亏!”
全界说:“就这样啦,我看没有必要再争了!王队长,你说呢!”。
王烈虎见全界把理偏向自己,当然是没有意见。他说:“支书说的是,俺听支书的!”
丹花却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对九叔公说:“九叔公,既然他全支书大睁两眼评偏理,那咱们就也动手吧。他们王家庄人能抢,咱们就也能抢,抢过来多少是多少!”
九叔公说:“也只能这样了。大家都到这界边来,集中力量抢先割出个通道。但有一条,咱们只能割咱地里的麦子,不能割出界。他们王家庄人不讲理,咱白家庄人可不能丢这个脸!”
这一发话,白家庄的妇女、老人和小孩子全跑过来割了起来。王烈虎见了,一挥手喊道:“白家庄人抢麦子啦,咱也抢啊,先割倒再说啊!”
一看这阵势,全界悄悄地走了。
就这样,两个村的人都到白家庄那块有争议的麦地里割起来。此间,双方难免发生冲突。
白家庄人骂:“简直是强盗,抢割俺们的麦子。”
王家庄人反驳说:“啥是你们的?你们老家在淅川,连这地也是我们的!”
一听这话,丹花一拍屁股,骂起来:“放你娘那个屁!这地是你们的不假,可国家已经给你们赔偿过了,现在这块地姓白不姓王!”
王烈虎一听,掂着镰刀气汹汹地走过来,骂道:“妈那个毛,你个屌娘们敢再骂一句,老子一镰刀劈了你!”
丹花也恼了。她一个箭步窜上,仰着脸说:“你敢!有种你就冲我劈!劈呀,你劈一下试试!”
王烈虎知道李丹花不是个好惹的女人。他只好耸了耸肩膀,冷笑了一声:“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你要是个男人,看我今天不一镰刀劈了你!”
丹花回驳说:“你真要敢一镰刀劈了我,那你才算是个男人。正因为你不是个男人,所以你才不敢动手!哼,别以为我们外来户就好欺负,谁怕谁呀!”
王烈虎吵不过李丹花,拎着镰刀走了。白家庄的女人们见了,便“轰”一声笑开了。
九叔公冲着女人们挥挥手,大声道:“快割麦,快割麦!”
于是,大家又争抢着开始割麦子。但是,白家庄的男劳力都被被顺阳带走了。庄上的劳力太少,又多是妇女、老人和半大孩子,根本争不过王家庄人。结果,十几亩麦子只争抢回一少半儿。
中午回到家里,李丹花气得饭也吃不下。婆婆把饭端到她跟前,劝她多少吃一点,她把碗一推,站起来,说:“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丹花说完,换了件干净衣裳就往外走。
王凤菊撵出来,问:“你去哪儿?”
丹花气昂昂地说:“我找公社书记去!”
李丹花真的去镇上找公社书记孙天池告状去了。
孙天池听了情况之后,很生气。他说:“丹花同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移民受委屈。”
第二天上午,孙天池就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来到了红旗大队。他先找支书全界谈了话,然后又走访了两个生产队的几户群众。在掌握了第一手材料之后,他立即召集社员大会。
会上,孙天池讲了两点。一是讲了移民工作的重大意义;二是讲了团结的重要性。最后,他要求双方都要高姿态一点,多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这样,事情就好解决了。
“当然,我这样讲并不是和稀泥。”孙书记说,“作为支书,全界同志没有端平一碗水是不对的,应当受到批评。王烈虎同志作为队长,带头抢割人家白家庄的麦子更不对,也应当受到批评。”
说到这里,孙天池拿眼扫了一下会场,道:“王烈虎同志到了没有?”
王烈虎站起来,说:“到了。”
孙天池说:“你自己说说,你们队多割人家的麦子没有?”
王烈虎说:“是多割了一点……”
“多割了多少?”
“也就是三五亩吧!”
李丹花突然站起来,说:“不对,我已经用尺子量过了,你们至少多割我们十二亩麦子!”
王烈虎正要分辩,孙天池摆摆手说:“算了,都不要再争吵了,我看这样吧:双方都让点步,让王家庄退还你们白家庄五亩地的麦子,你们白家庄同意不同意?”
九叔公站起来,说:“既然孙书记说了,俺们也没话说,哪怕赔一斤麦子也行。俺们争的并不是麦子,争的是一口气。”。
孙天池说:“那就这样吧。王烈虎同志,你们愿不愿意赔人家呀?”
王烈虎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问:“那你说每亩按多少赔?”
孙天池问白中举:“按一般产量估算,你们的麦子每亩估产多少?”
九叔公说:“这里的地薄,每亩也就200斤吧!”
孙天池说:“二五一十,1000斤怎么样?”
王烈虎说:“那就这个数吧。”
孙天池笑着说:“那好,我这个人喜欢利索,既然达成共识了,那你现在就派人去称粮食,争取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把麦子交到白队长手中,你看行不行?”
王烈虎不得不答应。散了会,孙天池由全界陪着到大队部去了。
白家庄人拿到了赔偿的麦子,争回了脸面。大家说:“九叔公太软了,往后还不如让丹花当队长哩!”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南阳市作家协会理事,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约稿电话:13569243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