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虎 | 人生若只如初见:纳兰词里的爱情故事
总第1274期
图|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
记得那是纳兰性德的《木兰花拟古决绝词》。在夜深人静的日子里,品一杯香茶细细地读,有一种忧伤的美,在心里浮起,又在瞬间零落。
纳兰性德(1655年-1685年),叶赫那拉氏,字容若,满洲正黄旗人,原名成德,避太子保成讳改名为性德,一年后太子更名胤礽,于是纳兰又恢复本名纳兰成德。号楞伽山人。清朝著名词人。其父亲,是康熙朝武英殿大学士、一代权臣纳兰明珠。母亲爱新觉罗氏,是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一品诰命夫人。其家族纳兰氏,隶属正黄旗,为清初满族最显的八大姓之一,即后世所称的“叶赫那拉氏”。纳兰性德的曾祖父,是女真叶赫部首领金石台。金石台的妹妹孟古,嫁努尔哈赤为妃,生皇子皇太极。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兼修,十七岁入国子监,被祭酒徐文元赏识,推荐给内阁学士徐乾学。十八岁参加顺天府乡试,考中举人。十九岁参加会试中第,成为贡士。康熙十二年因病错过殿试。康熙十五年补殿试,考中第二甲第七名,赐进士出身。拜徐乾学为师。他于两年中主持编纂了一部儒学汇编——《通志堂经解》,深受皇帝赏识。他的词以“真”取胜:写景逼真传神。词风“清丽婉约,哀感顽艳,格高韵远,独具特色“。著有《通志堂集》、《侧帽集》、《饮水词》等,纳兰性德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暮春抱病与好友一聚,一醉一咏三叹,而后一病不起。七日后,于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公元1685年7月1日)溘然而逝,年仅三十岁(虚龄三十有一)。
和五代十国的李煜相比,纳兰性德也是一个比较悲情的词人。年纪轻轻的,就作别了人间。虽说同是皇族皇亲,但经历不同,所写的词,也各有千秋。南唐后主以一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及“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之经典词句,使其走向词帝之位。千年之后,纳兰性德,又以“人生若只如初见”之绝词,把词推向了又一座高峰。此诗的全句为: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诗中,多少的美丽与哀愁?
全词以“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带有绝望、哀伤的词为起句,给我一种无限遐想的空间,每一个字,浸染着一股愈读愈浓的凄婉之情。仿佛世间的真情,被无情地撕碎,让人万般绝望。其间,又带着不舍、挽留之意。全词中,大致的意思是:一位痴情的女子,被郎君嫌弃,无奈之余不禁感叹:连身处荣华富贵中的帝皇唐玄宗,都会对平民出身的的杨玉环付出真情,终身死恋。而你呢?一朝锦衣加身了,就把彼此过去的山盟海誓忘得一干二净。明明是你变心了,却反过来说是我变心了。你这不是喜新厌旧。故意找借口推辞吗?至如今,只剩下我自己孤独一人,感慨韶光流逝。往日的柔情不在了,心也是渐渐如死灰一样了。情到痴绝处,爱恨谁相知?这不守诺言的人,就是让我内心生恨了,何人知道啊。孤独的时候,除了回忆一点往昔美好的情事来滋润干涸碎裂的心之外,还能怎样呢?
翻开历史的诗页,我读着那些从岁月长河里如水的文字,我的心也是清澈的。河岸上飘来的花香,就像是我前世最美的相遇吧,在岁月里和诗一起,荡漾着细细的水波,让人忆起当年,忆起美好。
无论是在唐朝也好,清代也罢,江山可能易主,而诗词却长盛不衰。中华传统的文化一直延续到今天,依旧如清晨之露,依旧青春芳华。
读纳兰性德的词,不由得也会让人想起世间的人。相见相识,相逢相别,匆匆里,未曾老去的情,仿佛是清草芳华,犹记过往岁月里的那一弯水长。
有人曾说,人生在世,遗憾事有:得不到、不知足和已失去。而得到了,却不知去珍惜;失去了,却心生悔意。若知如此,便是不知足。其不知,中国儒家文化里有“知足常乐”、“难得糊涂”这们精妙的人生禅语呢?无论是对名利、权势还是爱情,悟不透,放不下,吃不好,睡不香,直到把自己弄得身心力瘁,憔悴不堪才罢手吗?失去的终将让它失去,因为,这本身就和你无缘。中国有句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别强求。每个人如世间的草木,平平淡淡过一生,已是很不容易了。何必强求自己呢?
午夜,如水宁静。读《子夜歌》,如同喝了一杯淡香的花茶。抬头看,窗外星河斑斓,却又别有凉意。虽说是春天了,桃花盛开,十里芬香,这冷是倒春寒吧,一时间,让我黯黯无言。看着白色的墙,心里又缠绵悱恻地难受。突然想起最美的相遇,像“子夜”这个带着浓烈芬芳的忧伤名字,在暗夜里花开如荼,惊艳寂寞,倒也是人生一场的相遇之美吧。就像这首词说的那样,最让人怀念的还是曾拥有。而人生的初见美好,为何又有情人不成眷属?让秋风悲情画扇中?我一时无法寻找到其中的答案。
一首词,伴着轻缓的音乐声,在午夜的茶香袅袅里,把我带进诗中。
在远远的李唐,十里长亭,桃花盛开,此门有女,人面桃花,一见钟情,怎那堪,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在故事里,红楼芳菲,江南才子,一代名女,长江里,一箱百宝、一朵冤魂,水深长遗恨。在史记里,他是旷世的明君,她是绝代佳人,马嵬坡的一尺白绫让其成一堆枯骨。人世间,相识何曾初识好?
在诗词,人间轻尘若风去,何曾犹记相识美。
多少的故事,人生只若如初见,留得一刻是永恒?悲剧的开始,往往都是毫无前兆的。当命运伸出手来,把种子埋下,幽秘地笑着,等待开花结果的一天时,结局,只是我们无法、也无能为力去改变的。就像有人说过的那样:人生若只如初见,爱如含笑饮毒酒。有些人,要用一生去忘记;而有些的恨,在心里,也会折磨人一生。记着的,不如放下,而放下的,不如忘记。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吧。有人说,你爱她,爱她的好,也爱她的不好;你喜欢明月,明月也不可能天天照着你的窗前,有一缕月光在窗前,已是最好的回忆了。
词是词,人生是人生。多少年来,有几个人能真正过上诗词人生的生活?
也有人说,人生一如一场的烟花,最美丽的,只是绽放的那瞬。化为灰烬时,繁华落尽,从此相忘于江湖。
这,就是人最好的相遇与相别。
人生若只如初见,忧伤的,只是未曾相行。而,在一起的时候,经几朝风雨,谁又能守住最初的美好那瞬?有的人远了,有的人近了,我们只是为情所困;有的人熟悉了,有的人陌生了,我们也只是为爱所累。容颜老,落红千山,青丝为章,白句结,又何须落泪香丘残香掩?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成为心里疼痛之时,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懂得珍惜,才能被珍惜。去也罢,留也罢,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无须再强求。
人生只若如初见,等闲变却故人变。多么好的词,让人读到世间所谓的种种世态炎凉。当所有的往事,都化为红尘间转身的一笑,只留下初见时的惊艳、倾情之时,忘却,也许是最好的释怀。而曾有过的背叛、伤怀、无奈和悲痛,只是过眼云烟。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诗再次入眸时,只怕到最后,一切都只不过是镜花水月,凭栏听风。诗里那句,再见亦如初,又能有几人做到?
从纳兰的词里,我读到人生另一种的美。
在城市里,饮着咖啡、听着夜色的斑斓。或是在海岸,读着海水听着涛声。或是在山里,看着一轮皎洁的明月照亮夜空,那颗宁静的心,在世俗里,经历多少风霜雪雨啊?身染红尘,心却又想避开俗尘。在矛盾之余,便又想起自己安静的故乡来。或许,只有故乡的一草一木,才能让自己的心回归到淳朴的宁静里。
青涩的记忆中,人生的初见,一如柠檬的味道,在指间清香,而疼痛,也会让人的心如花开花落一样。你老了,心也变老了。沧海桑田也好,海枯石烂也罢,人生最美的相遇,只属于那些真心相爱的有情,有缘人。在名利中行走,去除一点点的贪心,不和有钱人攀比,珍惜你所拥有的,忍让你所顾忌的,知足才常乐,带着一颗平常心去生活。人只有这样,才会懂人生,懂生活。在世间,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又会有几人。佛说,一切缘因贪而尽,一切缘尽,又是缘的开始。这其中的缘,让我对纳兰的词,对生活,有着全新的诠释。这一生,这一世,只是一个缘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纳兰性德的词,再一次在眼前出现时,蓦然回首,时光如白驹过隙,蹉跎岁月里,已是两鬓染苍。沧海桑田了,只是那时人,那时月,却早已不在了。此岸非彼岸;彼岸,也非此岸。古人庄子说,相忘于江湖的人,却不如相濡以沫……这,就是人生。
刘虎,安徽阜阳文艺评论家会员,安徽历史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剧作家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