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征文】苦乐童年
【我的童年征文】苦乐童年
张凤翔
童年,是一杯喝不完的美酒;童年,是一首唱不老的山歌。尽管我们在慢慢变老,可家人每每聚在一起,话不尽的仍是童年旧事,有几分苦涩,几分甘甜。
吃空气
秋收时分,是庄稼人一年仅次于双抢的忙碌时刻。母亲收工回到家,天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一天超负荷的劳动,几乎让她累瘫了,此刻多么想坐在小板凳上喘息一下,可家里四个孩子眼巴巴地等着嗷嗷待哺呢。
母亲强打精神,从门角落里取下扁担,挑起水桶,让我端着煤油罩子灯给她做伴,然后拖着极度疲惫的身躯从村头老井挑回一担水,赶紧生火做饭。在饥饿和困乏中,几个弟弟倒在炉灶前的柴旮旯里东倒西歪地睡着了。母亲把弟弟们一个个叫醒,说:“饭熟了,吃完再上床睡。”这才感觉到,肚子其实早饿了。
一家六口人围坐在方桌四周开始吃饭。豆大的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亮,成群结队的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老三端起碗,狼吞虎咽,饭菜几乎没经过咀嚼就直接下肚。母亲责怪道:“慢点吃。你像是刚从饿牢里放出来的,谁跟你抢不成?”
老二大概是困乏到极点,虽然坐在饭桌前,但眼皮刚睁开又合上了。他的脑袋耷拉着,东边歪一下,西边倒一下。母亲喊一句老二快吃,老二嗯了一声,竖直脖子,机械性往嘴里扒几口饭,也不咀嚼,嘴巴半张开着,仍旧打瞌睡。母亲吼一声:“老二,叫你快吃饭没听见吗?”老二右手拿着筷子,左手离开桌面作端碗状,在空中扒了几口。我忍不住发笑,像在看舞台上的滑稽表演。
老三丢了
母亲收工回家,点上煤油灯准备做饭时,清点人数,发现老三不见了。旋即冲到屋外,放开嗓门大喊老三的小名:三妥——三妥嘞——,从垸塆前喊到塆后,没有回应。母亲慌了,一声紧一声地喊,最后近似哭腔:三妥——三妥嘞——,还是没有回应,却从远处传来了猫头鹰凄厉的叫声,让黑夜更加恐怖。
没找回老三,母亲也顾不上做饭,将愤怒转移到我和老二身上,怒喝一声:跪下!我们浑身哆嗦吓得像筛糠,乖乖屈下双膝。老四才二岁多,也跟着陪跪。母亲抽出插在门头上的竹条,先抽打我:“你今天去哪里玩了?为什么不带好弟弟?”接着抽打老二:“老三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带上他一块玩?”老三丢了,我们做哥姐的有责任啊。老四什么都不懂,也跟着瀴瀴哭泣。
找不回老三,母亲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手使劲拍打着大腿,歇斯底里嚎啕大哭。寂寞的小村沸腾了!男女老少全都来到我家,问明情况后,男人们打电筒的打电筒,打火把的打火把,分头到后山和村前村后的池塘边去找人。三妥——三妥嘞——,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打破了乡村夜的宁静。
容儿奶奶洗完碗,准备在自家门前的石条上纳凉,屁股还没坐上去,感觉石条上睡着一个人。她家媳妇掌着煤油灯一看:“这不是三妥?原来在这里睡着了。”
母亲紧紧搂着睡眼朦胧的老三,仿佛一松手就再也回不来了,不禁悲喜交加,哭得更加厉害了。
人尿治烫伤
“双抢”季节,金黄的早稻齐刷刷弯下腰,等待着收割;密密麻麻的秧苗排队似的等待移栽。父母披星戴月,头顶烈日,战斗在田间地头。我正好放暑假,自告奋勇地担起了做饭的任务。
母亲总是表扬我会淘米,饭里没一粒砂子。得到了表扬,我心里喜滋滋的。为了确保饭或粥里没有砂子,我站在小板凳上把米淘洗两遍才敢放进铁锣罐。
每当生火做饭的时候,三个弟弟全都围拢到狭窄的厨房里打闹。又到煮饭时间,弟弟们围着灶台打转。灶膛里的火,烧得明晃晃的,有部分青烟没走烟囱这条“阳光道”,像顽皮的孩子在锣罐周围逗留,又有点像从锣罐中冒出来的热气。
大弟和二弟时不时把锣罐上面的木盖揭开,看米饭烧开了没。大概是饥肠辘辘,有点迫不及待吧。我骂他们,老把盖子揭开,让热气跑了,岂不是熟得更慢。大弟和二弟好不容易离开,小弟也踏上小板凳子去揭,因个头小,一不小心把锣罐盖弄翻,半只小胳膊直接插进了沸腾的米汤中,顿时痛得咧嘴怪叫,连连甩手。我更是吓傻了,赶紧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淋向他的小手。小弟的胳膊被烫得通红,脱下的皮皱在一起,看着十分吓人。
乡下缺医少药,也没钱去几里外的卫生所医治,采用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土方——小孩尿浸泡。母亲弄来一只小泥桶,叫三个弟弟把尿屙在那里,让小弟每天把胳膊伸进去浸泡三次以上,每次不能少于半小时。也不知泡了多久,小弟的手就这样泡好了,而且光溜溜的,没留下任何一点疤痕。
搂着竹篙学游泳
山里的孩子很野,男孩就更野了。
盛夏时节,酷热难耐之时,村口的池塘就成了孩子们的清凉之地。午后,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池塘里已经很热闹了。一群半大的孩子脱下裤衩往石板上一丢,一头扎进水里。会水的,一个猛子从池塘这头扎到那头。有的仰泳,有的侧泳,有的直接把头埋进水里像狗爬。一个个移动的脑袋就像浮到水面呼吸的胖头鱼。不会游泳的,则自卑地在浅水处拍拍打打。
几个弟弟都不会游泳,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不准他们到池塘里玩水。一天下午,老二老三趁我不注意,偷偷摸摸把房子外墙上晾衣服的竹篙取下,抬进池塘。当我发现时,他们抱着竹篙已游到池塘中央。吓得我魂不附体,一边责骂他们,一边围着池塘团团转。老三扮着鬼脸,得意地说:“你来呀,有本事你来呀!”我气得捡几颗石子要砸他们,奶奶拦住了我,说万一伤着他们了,手一松掉水里了怎么办?
两个弟弟就是用这种方式偷偷摸摸学会了游泳。
捅了马蜂窝
在上学的途中,路边一棵高大的松树上,挂着一个南瓜般大小的马蜂窝。一只只马蜂从头顶上飞来飞去,也不主动攻击人,一旦它的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反击也是义无反顾。乡里人都知道马蜂窝是捅不得的。
一天放学后,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就是不信这个邪,捡起几个石子,嘻嘻哈哈直砸高高吊着的马蜂窝。心想,小小马蜂能奈我几何?这下终于惹上大祸了,被激怒的马蜂倾巢而出,像一架架轰炸机在头顶盘旋。你跑得越快,它追得越厉害。
有经验的乡亲看到后,指导我们赶紧趴在地面上别动,并让 我们脱下衣服保护头部。尽管如此,我的头部还是不幸被马蜂击中了几次。被蜇过的地方,又痛又痒,不一会儿就肿得像蒸熟的馒头,一按就凹陷进去。回到家里,母亲一边用手给我揉揉,一边问我头昏不昏,痛不痛。父亲快步跑到菜园摘下丝瓜叶,捣成汁敷在被蜇的地方。
母亲破例煎了两个鸡蛋给我“补”一下,几个弟弟在一旁垂涎欲滴,那份嫉妒,恨不得被蜇的是自己。
现在的孩子都在顺风顺水中长大,不知道生活的酸甜苦辣。我常常在担心,他们童年将用什么来回忆?如果时间可以逆转,我仍然愿意选择有故事的童年。
作者:张凤翔 湖北武穴人 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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