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糍粑香
中秋糍粑香
八月桂花又飘香,传统节日中秋也临近了。
满街月饼的广告语,画面上那金黄色泽而又具有精雕细刻花纹的月饼,诱惑着馋嘴的孩子,也勾起了在外漂泊游子的思乡之情。
对于那些机器生产出来的各式月饼,总觉得精美有余而滋味不足,我最思念的还是小时候在家吃的糍粑,糍粑可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小孩子最盼望的美食,是乡村人家过中秋节普遍盛行的月饼。虽说在农贸市场也可以买到糯米做的糍粑,形状溜圆,不大不小的很像天上的一轮满月,可那也只能说是应节之物,机器制造,却难以再现当年祖父与父亲一起舂糍粑的情景。
在我的印象里,乡村人家过中秋其实是为了庆祝秋收。忙碌紧张的稻谷收割结束了,也做到颗粒归仓了;花生也挖回家晒干了,小小的芝麻籽粒也从芝麻果荚里抖了出来,核桃也脱去青皮晒成干果了;春天孵出的小鸡子也长大了。这些农家自产自销的土特产都可以拿来摆上桌面,犒劳犒劳一下家里的劳动力了。主妇们因为有了这么丰盛的食材而欢欣鼓舞,做起饭菜来显得得心应手,孩子们因为这么多可吃的干果而撒欢的成长。
到了八月十三、十四的日子,母亲和祖母就要把糯米拿出来,挑出米粒里的稗子和石子,在打糍粑的头天晚上用井水泡好。每次祖母在选米的时候,我感觉她其实是在欣赏他们这一季的劳动成果。她抓起一把米,放在手心,看看成色,闻闻米香,还会与往年的米对比一番。如果风调雨顺,她说的是这句话:今年天气好,糯米没沤到,米好,打糍粑好吃!如果秋收遇到绵绵雨,她说的就是这句话了:今年这个天气,谷子沤了的,瘪壳子多,米碎!
祖母选好米,母亲的瓦甑子也洗好了。糯米泡在水桶里静静的发胀,瓦甑子晾晒好备用。瓦甑子一年就是过中秋了用一次,偶尔能干的主妇在家做米酒,会拿出甑子来蒸糯米,甑子使用频率极低,但是家家户户都必备,就为了在中秋大派用场。
八月十五那天,孩子们都回家了。有得吃有得玩的日子,又没人打骂他们,满院子追逐打闹,一家人其乐融融过中秋,气氛相当温馨。乡村人家的大半年辛劳仿佛也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中午简单吃了午饭,就开始蒸糯米。父亲和祖父齐心协力把舂糍粑的石臼抬到院坝中央,又把舂糯米的圆头芦竹准备好。
糯米蒸好了,父亲和祖父把舂糍粑的芦竹一人一根拿好上阵。母亲用湿布捧了甑子出来,快速地把热热的糯米饭倒进石臼里,父亲和祖父就使劲地对着石臼开始舂糍粑了。最初看起来很轻松,我们小孩子闻到糯米的香味,就围住石臼不愿离开。渐渐的,糯米舂烂了,粘性出来了,常常黏住芦竹抬不起手来。父亲和祖父就会嗨咗嗨咗的低声喊起号子来,祖父额角渗出密密的汗珠,可也不停歇,糯米一冷,更加拿它没奈何。于是父亲和祖父常常一鼓作气,反复的舂着米粒,直到把糯米饭舂成细腻粘糊的一团,看不出米粒的痕迹,才用芦竹挑起来,放在母亲早就准备好的洒了薄薄一层米粉的簸箕里,才坐下歇息片刻。
剩下的活就是母亲和祖母一起完成。洗干净双手,把糯米团揪成小块,在手里团成溜溜圆的形状,再放在簸箕里压扁,做成满月一样的糍粑。母亲手很巧,做出来的糍粑厚薄均匀,边缘光滑,哪里有一丝不圆,她都要拿起反复看、反复用手调整,直到满意为止。这时候我们小孩子会得到小小的一团糯米糍粑,可以蘸了白糖先吃为快、大饱口福,祖母也会教我们孝敬长辈,先拿给辛苦舂糍粑的祖父和父亲尝尝新。我也会学母亲的样,揪一块小小的糯米团,在手里搓圆了,又压扁,做出一个最小的月饼放在那一簸箕大大小小的糍粑中间,相当有成就感。看着满满一簸箕糍粑,仿佛天上掉下了许多的月亮。
晚上,就是一家人坐下来吃糍粑赏月的时候。除了糍粑,还有鸡肉,腊肉,蒸南瓜,炒花生等,晚餐格外的丰盛。吃晚饭前,祖母先拿一个糍粑放在八仙桌上供奉月亮婆婆,不准任何人去碰触,很神圣的样子。说是不供奉月亮婆婆,月亮婆婆以后可就不让我们吃到这么好吃的糍粑了。为了香喷喷的糍粑,我们选择做听话的好孩子。
所有的菜品都不稀奇,只有端上炕得起泡的糍粑块,大家必是一人手拿一块,美滋滋地吃起来,蘸着芝麻粉和白糖,其中的香甜迷人,似乎世间再无其他美味。想想之前的一粒粒米,到现在的糍粑,都是经过了多少道工序!更不消说,种稻子收割稻子的辛勤劳动了。
中秋的月亮缓缓升上碧蓝天空,带着比平时明亮的金黄,带着慈祥的笑容,把银白光辉洒向大地每个角落。乡村人家在月亮婆婆的温情注视下,带着丰收的喜悦,安静的进入梦乡,只有秋虫轻声呢喃。
这美好的回忆其实也会让人落泪。随着我们姊妹们的长大,父母变老了,祖父去世了,祖母没牙吃不动糍粑了。一大家人扩展为几个小家庭,为了生活各自奔波,难得相聚一回,唯独中秋佳节,我们一定要全家团圆,陪伴父母长辈,共赏明月度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