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400亿到20亿，暴风冯鑫的死穴，雷军6年前就说过了
文 / 何寒秀
编辑/ 斯问
年轻人的视野中不曾有过暴风影音。
如今对着看优酷爱奇艺长大的95、00后们大谈这款视频播放器，收获的基本是“这是啥”的灵魂拷问。实际这款播放器，诞生至今也不过16年。
上个月的5日，暴风影音在北京中关村创业博物馆开了一场“还中国网民一个简单的播放器”的主题发布会，董事长冯鑫亲自站台，公司一个劲声称“归来仍是少年”，但发布会现场只有五六排塑料椅，十几家的媒体和寥寥几个嘉宾，可见当年的暴风少年一去难返。
或许冯鑫当时就对未来抱着某种悲观的设想。面对媒体采访，他摆手苦笑：“我们已经这么惨了，暴风是一家上市公司，有什么新的情况会及时更新公告。”
一个多月后的7月28日晚间，媒体没有等来暴风影音如何处理“欠薪”问题的消息，却等来了另一场风暴——冯鑫因涉嫌犯罪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的公告。
根据《第一财经》报道，冯鑫或因在此前的收购案融资过程中存在行贿行为，该项目为暴风集团2016年与光大资本投资有限公司共同发起收购的英国体育版权公司MP&Silva Holdings S.A.（以下简称“MPS”）。
7月29日，受此影响，暴风集团全天一字跌停。从股价最高达到327元，市值400亿，如今却只余不到20亿，暴风犹如其名。
冯鑫其人
89年上大学的冯鑫，读的是合肥工业大学管理工程专业，93年毕业后，他做过历史老师，干过基层销售工作，辗转进入IT行业，2005年创业，有了暴风影音。
当时中国互联网处在萌芽状态，互联网概念尚未时兴，从业者大都称自己是IT从业者。电脑是单机，联邦软件开了好多分店，金山软件风头正劲，《电脑报》风行工科男宿舍，《读者》还是一本时尚杂志，小霸王还是一款高科技产品，马化腾还是一个普通程序猿。冯鑫就在那个时候加入金山，成了雷军的部下。
纵观如今互联网江湖，冯鑫的许多同事都成了大佬。除了求伯君和雷军，还有猎豹CEO傅盛、小米联合创始人黎万强、前凡客VP许晓辉等等。
而冯鑫也没让雷军失望，从基层销售做到金山毒霸事业部副总经理。任职期间，他用一年时间使金山毒霸成为与瑞星、江民鼎立的三大国产安全软件品牌。
后来冯鑫转投周鸿祎门下，成为雅虎中国个人软件事业部总经理。周鸿祎离职后，曾推荐他去迅雷看看任职，但冯鑫选择了创业。
在冯鑫朴素的创业理念当中，凡事要满足根本需求才能长久，播放是当时的刚需，各种影音格式太多，网民希望有一款万能播放器出现，这是他在2005年底对市场的判断。
那个时代的“刚需”是强势的。稀缺的程序员迎来黄金时代，一个需求对应一个技术。一个需求能让几百万人记住几款软件，下载下来其中一款，用得习惯，经年不变。不需要什么产品经理，也无需探讨什么用户体验。爱用就用，不爱用滚。
即便如此，暴风影音还是获得了超高速的增长。2009年，暴风影音用户总数达到2.8亿，日活用户达到2500万。2013年9月一份影音播放软件有效使用时间排名中，暴风影音的有效使用时间达到61833万小时，几乎是第二名迅雷看看播放器的两倍。
在暴风最辉煌的时候，内部曾诞生出10个亿万富翁、31个千万富翁、66个百万富翁，冯鑫本人账面身家也超过百亿。而暴风市值最高的时候一度超过400亿元。
而如今，打开苹果APPstore，暴风影音的下载量才寥寥七千，相比优酷与爱奇艺几近上千万的下载量，沧海一粟。两相对比，愈显颓势难挽。
冯鑫与贾跃亭
在很多企业家兵败落难之际，往往是冷眼旁观者多，挺身救险者少；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吴晓波在《大败局》中总结中国企业家共同的“失败基因”：一是缺乏道德感和人文关怀意识，二是缺乏对规律和秩序的尊重，三是缺乏系统的职业精神。
不过，以上两种说法放在冯鑫身上似乎都不合适。
冯鑫出事后，他在金山时期的老上司、蓝港互动创始人王峰立即在朋友圈发长文直言他没有敌人，绝对不是做恶之人。
“冯鑫私下是个很好的人”，这是不少与冯鑫打过交道的人形成的共识。
暴风影音在不少战略决策上都对标乐视，冯鑫被控制后，也因此与贾跃亭强行绑定。不同之处在于，贾跃亭被控后，紧跟而来的是个人信用破产，但冯鑫没有。
冯鑫的荒诞在于，不管曾经共事的上司、同事如何欣赏他，他终究在创业这条路上一败涂地。
投资界对科技领域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投资理论：不投“过气明星”。就是指过去名噪一时但近期毫无声响的企业。暴风影音就是这样的“过气明星”。
5月20日，暴风智能风迷帮（暴风影音的粉丝叫风迷）总经理刘苹在员工群中发了一条通知，“由于融资进度问题，公司决定所有人员遣散，后续问题公司统一回复。”随后，暴风影音陷入“讨薪风波”中。这个昔日之星沉寂的业绩也被媒体扒了个底朝天。
2007年，暴风影音宣布活跃用户达到了4000万。2009年，暴风影音用户总数发展到2.8亿，每天上线用户达到2500万，仅次于当时的QQ和迅雷。
和后来的互联网公司一样，暴风采取了“免费+广告”的业务模式变现盈利。一直到2014年，广告信息发布与推广业务收入都是暴风公司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所占比例超过95%。
也正因为在初期增长非常迅猛，且现金流很好，冯鑫没有再去融资。安于做播放器的暴风影音也差点错失进入在线视频领域的良机。
最后决定进入这个领域后，暴风在线视频增长非常快，加上移动端推出及时，保住了移动互联网时代的一些战果，但总的来说，暴风已经失去万能播放器的风头。
另一方面，暴风集团上市也并不平顺。冯鑫希望在纳斯达克上市，遇到中概股危机，改道港交所，也未成行，最后不得已改变VIE的股权结构，回归A股。结果，刚刚提交上市申请，A股整个停止发行，一等又等了三年。
因为提交了上市申请，暴风影音不能再继续融资，而A股又要求上市公司必须连续盈利。所以在优酷、奇艺、腾讯视频和搜狐痛快烧钱做流量的时候，暴风影音内部缩衣节食，不买独家版权、不买热剧，不投资做内容，咬紧牙关确保盈利。
2014年销售吃紧，销售部压力巨大，当时的销售部VP离职，冯鑫自己亲自抓销售，硬生生把一家播放器企业带到了上市。
这一过程中，冯鑫也有徘徊。当时阿里提出收购计划，金额相当诱人。这次收购之所以未能完成，与冯鑫的前老板雷军有着莫大的关联。
冯鑫与雷军
2013年8月，小米的估值即将达到100亿美元，CEO雷军找了包括冯鑫在内的5个“旧金山”人吃饭，当众宣布了这个消息。
最左冯鑫，最右雷军
冯鑫跟着雷军几年，自以为对老板的想法了如指掌，却没想到小米成立3年竟会有这样的发展。当时暴风影音的发展已经陷入困局，这一场饭局对冯鑫的冲击巨大。
两周后，冯鑫单独约见雷军，单刀直入地问“我冯鑫到底哪有问题”，雷军也开门见山，给他总结了三个点：
第一、你找的方向不够大。
第二、你得找个人帮你。
第三、你对钱认识不深刻。
冯鑫决定去成都钓鱼，一钓就是十几天，不过问任何公司业务相关的事，回来后如梦初醒，拒绝阿里收购，并在2015年3月把暴风科技拱上市。
作为当时A股市场少见的互联网公司，暴风科技一上市就受到了投资者的青睐，在短短40天收获36个涨停板，股价从7.14元飙升至327.01元，市值最高时一度超过400亿元，因此获得“妖股”称号。冯鑫和暴风影音迎来了高光时刻。
也许冯鑫是吸收了雷军的建议，也许是疯狂涌入的资本让原本“佛系”的冯鑫迷失，站在2015年5月300多亿市值的高点，暴风决定向“全球DT大娱乐”战略转型，将VR、体育、电视作为未来的主力方向。
快速搭建生态的方式，就是收购。2016年3月，暴风发布公告称，计划支付31亿人民币，通过定增等方式收购影视公司稻草熊影业、游戏公司立动科技、游戏发行公司甘普科技的股权和团队。
彼时，“影游联动“的风潮正在席卷A股。冯鑫最初的计划是一面收购这三家公司，撑住市值；另一面以此为由头，在二级市场做定向增发募资。
可惜，2015年股灾后，证监会大力推进“脱虚向实”，加强对国内一级市场影视类公司的资金监管。审查趋严下，这一计划的实施难度剧增。
2015年到2019年，暴风前后共三次提出定向增发融资计划，均未获批。
2018年7月，冯鑫曾做了两个小时近9000字的自我检讨。
他在检讨中反思道：他不能将暴风集团的失误归结到任何人身上，99.999%的错误都来自自己，怪自己没有资本控制能力，怪自己没有业务严谨性的能力，怪自己好的时候膨胀，坏的时候蒙混过关……
这种检讨与他对自己的做事风格认知相悖。创业初期，冯鑫自称工作时考虑问题比较理性，不适合文化产业，最后才选择了播放器。而这段充满着自我谴责意味的反思，却让人们看到了他在创业中感性的一面。
可惜资本无论何时都是理性的。
回过头来分析暴风影音失败原因，有人认为暴风音影当年为了上市，在版权争夺战中袖手旁边，错失风口；有人认为冯鑫在大量资本面前盲目膨胀，四面出击，误判VR等领域，让公司陷入资金短缺；也有人认为冯鑫不懂金钱，导致在资本运作过程中一再出错。
但想做VR的岂止暴风影音，错失过风口的冯鑫不过是害怕错过下一个互联网的风口。
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樊纲曾经研究表示，任何企业都面临一个由小到大的问题。大了以后基本的路子有两条：一条是多元化，一条是专业化。有搞多元化成功的集团企业，但能长期生存下去的比较少。
中国过去十几年的经济发展有其特殊性，即市场空白多。有了资本，投到哪儿都能占那么一块发展起来。前些年就出现了很多搞多元化经营的企业，产生了跟风效应。从市场经济长期发展来看，这不是一种典型意义的道路，不是大多数企业能够成功的路子。因为市场竞争一定是专业化竞争。
可惜当冯鑫幡然醒悟all in TV的时候，暴风影音已经积重难返。
这些人有了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却没了目标。在资本催促下慌不择路的冯鑫，拿着烫手的资本，或许也找不着目标了。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大概最贴近冯鑫的现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