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少年的我在这新市古镇上晃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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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0年,少年的我,一身褴褛,乌溜溜的黑眼睛。如若你现在遇见当时的我,一定以为我是一名童星,正在扮演角色,拍摄着早巳逝去的某老作家小说里,那苦难深重的民国。但事实上我并未这样幸运,远比你想象的苦难要深很多,因为,少年的我已经失去读书的权力,所有的校门都挂上了大锁,闭上了嘴巴。年少的我,就像徘徊的幽灵一样,在这新市古镇上晃呀晃,终日晃荡在太阳与月亮的追逐中。
我现在十分拒绝阅读鲁迅那本《呐喊》,因为“呐喊”这个词,会无端给我这同时代的人,引来焦土连片的酷暑年代回忆。那些年彩旗招展,人群疯拥,我生活在一片呐喊声中,人们愤怒地振臂高呼,群情激奋,一片“打倒”声此起彼伏,山呼海啸。我就在这样的“打倒”声中,度过白天与黑夜。有人说:“黑夜给了我一双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事实上,这黑夜的眼睛,怎么能看到白天的光明?我踏着锣鼓喧天的节奏嚣音前进,尘土弥漫,彩旗狂乱,所有的童话被关入牢笼,所有诗意与善良都被赶进小黑屋。而我终日闲荡,在“呐喊”声中闲荡,我的周遭全是一片荒唐和疯乱的“呐喊”。黑压压的人群中,有着相当比例的超级脑瘫,而我少年的内心天空没有云朵,没有鲜花,没有可爱的鸟类和灵性窜走的小动物,没有所有令我幸福的事物,更没人相问这是为何,一切终无良果。
我晃呀晃,可以想象我手上没有课本的空荡,书包变成空袋,铅笔盒终年不启,橡皮依然完整。我失去“山水田,天地人”的课本,失去《成语词典》,失去《三字经》《千字文》《唐诗三百首》,甚至失去《新华字典》。我的书包空荡荡,只能把书包拿在手上拼命的挥动,挥成一个圆,无数的圆,我在这古镇上任何一座桥上挥动,在任何一条古巷里挥动,在没有菩萨和香客的“觉海寺”里挥动。当年没有人会责怪我无聊,也没人责备我的没有出息,因为,这个年代的少年小伙伴们,也是同样的手挥书包,过着没有阅读的生活。也许,现在的你会认定这是一件荒唐透顶的事,但我要告诉你的,这空书包,我却足足在古镇上挥动了近十个年头。
一个时代的虚妄是一代人的悲剧,当年的我,就一直在古镇上晃呀晃。周围到处是从屋顶挂到地上、又从横向全覆盖的标语,到处是铺天盖地又张张重叠贴起的大字报,到处是莫名奇妙、丑化灵魂、亵渎人格的漫画;是千年的古迹被毁,是名人圣贤的古像被砸,是珍贵的古书古画被烧。就这样,一些不着边际的,不可捉摸的事物在暗中滋长,我目睹“千人批斗”大会,那些挂着牌子可怜兮兮的“牛鬼蛇神”被赶聚在一起,遭受到非人的待遇,拳打脚踢。这中间,有一些我认识,住在我家的左邻右舍,他们都是彬彬有礼有文化的人,平时我称呼都唤他们是“好爸爸”“好姆妈”“叔叔”“阿姨”的人,一夜之间称为“坏分子”,这等于让我在自己脸上涂灰抹黑,有一种刺刀见红的伤痛,无端涌起,这虚妄的社会啊,让一个孩子如何忍受得起。
我晃呀晃,目睹着悲惨的一切发生。在寺前桥上,我目睹一群“红卫兵”和“工人纠察队”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激奋,喊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口号,如潮水般冲进“觉海寺”,他们用手上带来的长矛铁棍工具,一阵打砸抢,就把好好的菩萨塑像砸得稀巴烂,整个“觉海寺”充满一种莫名的恐怖。事件结束后,我看见“觉海寺”地面上,到处是菩萨的手,观音的脚,伽蓝的眼睛和耳朵。我亲眼看见一大片木质的脸庞局部,是那位“笑天下可笑之人容天下难容之事”的伽蓝菩萨,它还面带微笑,被扔在墙角,至今还可以回忆到那笑容的无奈与不堪。
我还是继续晃呀晃,在这古老的新市古镇上游荡,我目睹着荒唐野蛮的一切,目睹着行尸走肉的人群犯下的罪恶。人们不敢提起古镇先贤的名字,不敢说出自己先祖的事业,不敢显露内心对圣贤的尊仰,不敢表现对文化流氓的鄙视和唾弃,更不敢对善良的喜爱,对丑恶的鞭苔。人们无语,低首生活,坐立不安,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而我晃呀晃,只是与古桥惺惺惜惜,与古巷低眉暗语,与古书里的先贤邂逅于字里行间。
这是一个消失爱情、友情与亲情的没有私人情感的年代,少年的我在晃动的岁月里尝到了家族亲缘之间所遭遇的濒危,亲人之间已经没有了深沉相敬相护的情感,失去了血浓于水的亲缘,有的则是仇恨、避嫌和不相往来。亲情一旦走入政治,便散如一堆尘土。我目睹到社会上的礼仪、节俗、伦理,都一概被贱踏在地,成为避之不及的粪土。没人会理会你的彬彬有礼,整个社会在嘲笑文明,嘲笑文化,嘲笑传统的德行。我亲眼所见一位儿子宣布与父母断绝亲情关系,从此不相来往,只因为父母有海外眷属。当年的父母离婚,居然是各自对时势评判所持观点不同。同样我的家庭也很难免俗,我的脑海里布满那个年代的荒谬,族亲关系早已被政治烈火烧成千孔百疮,我们的亲人很少走动,很少串门,很少享受到亲情对于孩子的宠爱,族亲似有若无的尴尬,给少年的我烙上了无情的印记。几乎所有族亲的联系都黯然失去,赤条条的孤单,人生的情感走入了一片沙漠。
我晃呀晃,没人会理解我的孤单,因为这时代自身就充满孤单与狂热;没人会怜悯我的无知,因为这时代本身就充满无知与虚妄。小小的古镇到处是我晃动的影子,这些影子的晃动中,某某桥被拆了,某某街被拆了,某某巷被拆了,记忆的地图越来越被缩小,越来越被涂抹与改写。只留下狭窄的西河口,横贯着新市,它就像一位母亲一样,解下自己腰际唯一的带子,死死地捆住了自己的孩子,再也不让它走失,不受坏人坑混拐骗,把孩子栓在自己的手上,死死不放,这是一位母亲唯一能做到的。
晃荡的人生容易失去真爱,正是这样的少年环境,我不幸失去了母爱,七月的暑天,失落母爱的痛心让我顿感到冰天雪地。从此,那种孤独感日趋愈深。虽然在此后的日子里,时代又开始变了,开始慢慢复原真善美的事物,开始出现对古镇历史文化的保护,我也从此努力活出一个人的模样,尽可能让自己站在精神的高度上,欣赏到人生属于自己的最美风景。可我的少年已经荡然无存了,那些曾经晃荡的少年回忆,正完成了一部痛苦的无声黑白影片的摄制,放在我的内心深处,每个晚上,总会自动回放播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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