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利的时光(我与一座城) 沈奕君
沈奕君
( 2021年01月20日 第 2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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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过一个地方的烟火,感触过一个地方的冷暖,总想为这里记下点什么——城市的脉搏、春天的花朵,即便是节令中的一个片段,也让人难忘。平利于我,便是如此。
平利,这座位于秦巴山区的县城,隶属陕西安康市,连湖北,接重庆。十五年前,我来到这片土地上,从此与这座城结下了不解之缘。
依稀记得那天的情景。正在四川的我接到同学打来的电话,问我想不想去平利,那边有医院在招人。学医的我知道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应承了下来。
买完票,踏上旅途。到安康,转车去平利,约四十分钟便到了老县镇。我以为老县镇附近就是新县城,正准备下车,旁边的人却告诉我,现在的平利县城离这还远呢。又颠簸两个多小时后,我才终于到达平利县城。这是一座深山小城,东西走向,整个县城被山环抱。一条河把城分成两半,北边是县城,没有高楼,南边是沙地,种着蔬菜。
我从车站赶到医院,挤在同学的屋子里度过了在这座县城的第一晚。第二天早晨,在同学的引领下,我见到了医院的院长,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从此,我便留在了这里。
在医院工作期间,我认识了一位老中医。他戴着眼镜,不苟言笑,每次看病的时候,都会全身心投入到望闻问切中,还会给我讲诊疗的故事。下班后,他带我去爬医院附近的山,给我讲述县城的变迁过程,讲解老正街和新正街的由来,每次我都听得着迷。
当时,我的办公室在三楼,从窗户往外看,视野很好。车流频繁的省道,山坡上的人家,群山苍茫时几树花开,大地苏醒时油菜吐黄,万木枯竭时芦苇飞舞……一幅幅画面触动着我的内心,一次次地驱使我拿起笔。诗歌、散文、随笔,从我的笔端不断地流淌出来。时常,写着写着就到了深夜,往外一看,不是皓月当空、蛙声一片,就是大雪纷飞、万籁俱寂。
对面的那座山叫马盘山,我常在周末独自上山。越往上,路越窄,丝茅草也就越茂密。站在山顶,整个县城尽收眼底。下山之后,会经过一条河,叫坝河,河道离医院也就两百来米。附近的妇女常在坝河边浣衣、洗菜,手里的棒槌溅起一道道水花,日子是那般恬淡悠闲。
一天又一天。对于平利而言,我从一名游子变成了居民,融入这座城市的日常生活之中。每到周末,我会去后街买菜。相对于新正街,我更喜欢后街,那里满溢着生活的气息和人情的滋味。
那次,我在一个卖洋芋粑粑的妇女面前停了下来。“多少钱一张?”我问她。“这种四块,那种两块。”她一边用手指着,一边说。接着又告诉我,四块的是八仙洋芋做的,两块的是外地良种洋芋做的。可是在我看来,两者之间似乎并没有区别,“您都卖四块也没人怀疑啊。”她一下认真起来,说做人要实在,虽然做的是小生意,但也不能哄人!听她这么一说,我立即买了两张。后来,我与她渐渐熟起来,得知她的丈夫在外打工,孩子上高中后,她便从离县城五十多公里的八仙镇山里面,搬到县城租房子陪孩子读书,顺便做点小生意,补贴生活。
我总爱在她那里买洋芋粑粑。前不久,我又去她那儿,告诉她县里新建了菜市场。我问她去不去那儿,她说,不了,这几年村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孩子上学有补助,家里建了新房子,丈夫也不在外打工了,回乡建猪场、种洋芋,一个人忙不过来,她要回去帮丈夫。
从后街再往后,便是老街了。老街保留着古老的气息,斑驳的墙、陈旧的房屋、暗淡的灯光、长长的街道……这里仿佛沉淀着历史。曾经的门市部、理发店、铁匠铺,悄然地躲在了城市的背面。
县城在翻过的一页页日历中不断变化着。昔日种着蔬菜的城南沙地现在热闹非凡,茶农们在河边买了门面房,装修一新,摇身一变成为茶老板。曾经的坝河流经县城,围河成湖,取名月湖,形成了一道新景观。马盘山建起了生态观光园。高速路西接安康,东抵湖北。我工作过的医院已经南迁,办公楼改建成宾馆,对面山上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只是看花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不知不觉中,县城有了高楼,路宽了,车多了,灯亮了,多了不少新的去处,电影院、图书馆、体育场进入人们的生活。城南和城北,城东和城西,原来寂静的广场响起了广播和音乐,之前不愿出门的妇女走出家门跳起了广场舞。人们开始喝茶养生、旅游度假、观影读书。县城附近的村民,也在社区工厂有了新的工作。
临近不惑之年的我,经常从城南的家,赶往城北的单位。沿途经过商场、商店,穿过学校、步行桥,在抵达文化广场时,会不经意间听到广场上那座五峰楼的铃声。每当此刻,我都会抬起头来,看着阳光从云端洒下,享受着平利新一天的平静与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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