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酒
秋雨·酒
文/风前横笛斜吹雨
年过半百,喝酒的次数早就无法统计了,但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场秋雨、那场酒。
1990年毕业后,秋季开学,我被分配到离家几十里且是全县最边远的中学当老师。于是,也拉开了我每天风雨无阻的跑家历程。
那时的学校,距离村子几百米,是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一下雨更是泥泞不堪,那粘粘的、厚厚的泥沾在鞋上,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学校没有水井,喝水的话需要住宿老师去村里挑或抬,所以我这个跑家的老师,有时一天也不喝口水。学校教室就是前后平房,既没大门,也没围墙。
至于宿舍,墙上是斑驳的,不知被谁涂抹的乱七八糟;西墙边是不知哪年哪月哪位老师垒的扫地风炉子且破损严重,那烟囱歪歪斜斜,好像随时要倒下来似的;两张床铺对望着,分别铺着张稻草垫子,用手一摸便尘土飞扬;床铺间是个桌子,看上去也和“古董”差不多了;抽屉里是不知谁丢下的啥东西,乱七八糟,塞得满满的,也没人收拾……
因为不想住宿,所以我只是从家带了个凉席铺在床铺上,其他的三个男同事参加工作比我早,也都是如此。于是,每天下午,我们四个就骑着车子,沐浴着落日的余晖,奔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各自分散……
我们四个都是自己带饭,中午有个师傅给我们用大锅熥一熥;吃饭时,几个人把饭往一块儿一凑,也不分你我地同吃共享。当然,水还是紧张,有时师傅就从河沟里舀水给我们熥饭。不过,这都是后来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当时,每顿饭我们吃的都很香。
秋深了,但雨还是不时光顾的,如果不大,肯定是阻挡不了我们回家的路,毕竟学校的条件还是太差了。
可有一次,雨却淅淅沥沥、缠缠绵绵、时大时小地从早下到了晚。晚上下班时,本地的老师们都陆续回家了,我们四个却站在宿舍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天,望着雨,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这雨没完了!”同事看着天,自言自语。
“是呢!这都下了一天了!”我伸出手,让雨水打在手心上,冰凉冰凉的,这种感觉很自然地,也传到了心里。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愁叹声中,天似乎越发地黑了,可雨却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最后,不知是谁提议,四个人都不走了,去村里小卖部买瓶酒,再买点儿花生仁儿、老虎豆、午餐肉啥的,凑活一宿吧!
那时,我们的工资都不高,兜里有个十块、八块的就不错了,忘了钱是主动凑的还是抓大头了(平时,我们中午买点吃的也抓大头,不在乎抓了多少,要的是那种一惊一乍的氛围);也忘了是谁俩买回的酒和吃的,反正这俩人说是一边走一边甩泥一边骂街,甚至有几次差点把鞋都甩了出去……
花生仁儿、老虎豆、午餐肉放在桌上撕开了就能吃,可这酒,没有酒杯咋喝呢?
那时,我们带饭都是用饭盒,中午吃完饭,饭盒有时都不刷,因为没有热水,刷也刷不干净,反倒是腻腻乎乎的,只好晚上拿回家,再用热水烫和刷。这酒如果倒在饭盒里,味道肯定不对,那该是多大的浪费啊!
于是,我们几个就在桌子抽屉里翻腾,希望可以找到替代酒杯的东西,最后,我找到了一瓶感冒清。
这瓶感冒清里面还有药,但瓶身却是黑乎乎、土乎乎的,看着就脏不拉几的,也不知这瓶药有多长时间了。可我却管不了那么多了,欣喜之余,走到门口,打开门,拧开瓶盖,将药片“哗啦啦”地倒进了雨中,然后用雨水一遍遍地刷着药瓶,那药瓶上黑乎乎、土乎乎的颜色,终于在雨水的冲刷下,慢慢地相对干净了点儿……
不记得白酒是买了一瓶还是两瓶了,那天喝的白酒记忆中好像是“佳酿”,我们就把白酒倒在感冒清药瓶里,四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谁也不管谁口大口小,喝多喝少,边喝边顺手抓起桌子上的花生仁儿、老虎豆、午餐肉扔进嘴里。同时,说着、聊着、骂着,说的是分配时的提心吊胆,聊的是分配后的背井离乡、骂的是调动时的千难万阻……
不知何时,昏黄的灯光将四个人的脸笼罩的越发模糊;四个人的舌头也似乎没那么利索了;桌子上也越发的狼藉;香烟的烟雾缭绕将灯光遮掩的越发迷茫;四个人的坐姿也是越发东倒西歪了……
不知几点了,我睁眼,眼皮沉沉的;摇头,脑袋晕晕的,就好像脑袋里有酒在晃荡;低头看看自己,衣服都没脱,浑身的烟味酒味;再看看那三人,也都是和衣而卧、歪七竖八,或倚或靠地蜷缩着、昏睡着……
而窗外的秋雨,在漆黑的夜里,却依旧“嘀嗒”、“嘀嗒”执着地敲打着窗棂。同时,又仿佛一下、一下地,砸在了我的心里,重重地,沉沉地,茫然若失,不知所措……
——2021年8月15日17:48,七月初八。忽有所感,随笔记之。
作者简介:
张立民,网名风前横笛斜吹雨,天津人,做过教师、记者,喜欢古诗词,现供职于机关单位。撰写大量新闻报道和通讯稿件,刊发于《天津日报》《今晚报》《每日新报》等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