戽鱼之乐|毕子祥
戽鱼
之乐
作者:毕子祥
所谓戽鱼,就是竭泽而渔。当然这个泽,不是大泽,而是一小段浅显的溪流。
我的家乡地处江淮分水岭,岗丘起伏,泉水、雨水汇作多条清清的溪流。其中一条就绕村而过。溪流的两岸植被茂密。柳树、枫杨、乌桕等杂树间杂排列,发达的根系植入水下泥沙,倒垂的枝叶轻拂水面,布下绿荫,与各种蒿草、水草形成鱼族的天然保护所。
那时,溪流中的野鱼不仅数量繁多,而且种类繁多。诸如鳑鲏、餐鲦、鲫鱼、鲇鱼、黄颡鱼、刀鳅、白鳝等等,还有老鳖,乌龟等。
鳑鲏,是我在写这篇文章时,百度野生淡水鱼名称和图片查到的。在我的家乡,都管它叫“死光屁”。从这个不太中听的名字,可以看出人们对它的轻视。是的,这种鱼,虽说有的鳞耀彩虹,煞是好看,可是怎么长也长不大,而且到处都是。妇人在洗衣服时,它们还会与餐鲦合伙叨啄腿足,极尽捣蛋之能事。
餐鲦与鲫鱼,简直就是水分散的灵魂、有形的呼吸。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它们的存在。鲇鱼有须,像个古怪的长者。黄颡鱼,老家方言管它叫“钢针”,又名戈鱼,鳍部生刺,捉不好就会扎破手,捉住时会发出唧唧的叫声。刀鳅,学名中华刺鳅,捉到是不要的,因为刀鳅肉质很难煮烂。不过,前不久在一家合肥人开的餐馆里,居然吃到了一盘特色镇馆之菜——油炸刀鳅,既酥且香,真想知道厨师是用了什么法门高招。白鳝也是要扔弃的,据说是吃死人肉长大的,见到就起鸡皮疙瘩,感到不吉利,何况带回家哩!老鳖,偶或留着,但很少有人吃它;不过,乌龟肯定是要放生的,因为传说中它是通灵的,属神物。
俗话说:鱼头有火。鱼的诱惑不可阻挡!戽鱼是个干脆彻底的捕鱼方式。虽然是个笨活,体力活,可是注定是有收获的。这活一般需要两个极其以上小伙伴通力合作。必备的工具有锹、盆、由两截竹竿做成的简易的渔网、盛鱼的木桶。选点十分重要,这直接决定付出与成果是成正比,还是反比。实践证明,水流平缓、绿荫掩映的湾荡,窝鱼较多,且易筑坝。两道坝,上游的抗水流,得坚固,下游的阻止鱼开溜,可以简陋些。取土也很重要,有草根巴着的泥块固着性更强。先筑上游堤坝,再筑下游的。之后便是赤脚入水,用盆将拦截的水,一盆一盆地戽出去。这个重要环节得分秒必争。简易的堤坝很容易崩溃。一旦那样,将前功尽弃。而实际上,渗水现象时有发生。及时修补,乃明智之举。戽鱼是个全身协调运动的力气活,主要靠臂力,膝关节、腰关节,要灵活机动,整个身体得像弹簧那样伸缩自如。只争朝夕,挥汗如雨,甚至腰酸腿疼。但是随着蓄水逐渐减少,惊恐的鱼儿四下乱跳,心中持续升起的高兴劲儿,就会瞬间战胜疲劳。水落鱼出。汗水换来好收成。先捉暴露在泥沙上的鱼儿,一条一条银亮的喜悦。再用网逮低洼处水里的鱼儿,一网几十条,上百条,喜悦难以言传。最后是泥沙下的摸索。沙中捉鳖,泥下摸泥鳅。这两类家伙擅长奇门遁甲,没了水的庇护,就会钻到泥沙里。你若浅尝辄止,满足于表面工作,不入泥三分,它们就会幸运地躲过劫难。捉鳖,得捉它的中后部,捉的靠前,很易被它咬住手指,一旦咬住,那是很难挣脱的。捉泥鳅也很有讲究,用食指和中指的第三关节处用力对夹其近头部的躯干,它就很难逃脱了。
两三个小时的辛劳,换来大半桶沉甸甸的收获。走在回家的路上,步伐轻捷,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到了家后,将一条条小鱼的腹部掐出一道小口子,挤出肚货,洗净,放在盆里,用面滚一滚,放进锅里清煮,周围贴上一圈玉米饼(麦面很少吃到)。很快,一锅香喷喷的杂鱼锅贴就会新鲜出炉。那个鲜美,着实亢奋了味蕾,极大充实了胃。浸染鱼汤的饼更是可口。一锅锅贴,提高了全家的一顿生活质量。幼小的我也算是为家庭做了些贡献。戽鱼之乐,得到了延续与升华。
村旁的那条溪流尚在,只是愈加浅显了。流失的泥土,淤积了河道。时断时续的溪水,如风烛残年老人的喘息。溪中,已很少见到鱼的影子。一些鱼、鳖近乎绝迹。现在的孩子们也不再有戽鱼的条件与理由。他们沉湎于《海底总动员》以及各种虚拟的游戏。我不能确认这是否是一种进步。
而我更愿意沿着堤岸,逆流而上,走回天蓝蓝水绿绿的童年,重拥金色阳光下银鱼飞窜的戽鱼之乐。
作者简介
毕子祥,真名毕祥,男,1969年2月生。鲁迅文学院首届基层作协负责人培训班学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副秘书长,明光市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明光文学》执行主编。作品散见《诗刊》、《中国校园文学》、《诗歌月刊》、《扬子江》、《诗潮》、《绿风》、《安徽文学》等报刊;出版诗集两部。曾获《诗刊》社主办的致敬海南征文优秀奖、“春天送你一首诗·走进怀德”征文三等奖、《诗歌月刊》主办的诗歌与河流诗歌大赛三等奖、第三届中国·曹植诗歌奖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