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电影之神一起工作,是种怎样的体验?

飞蛾扑火,奋不顾身,人们为它自杀式的牺牲感到惋惜,甚至将这种决绝的选择视作愚蠢。殊不知,当飞蛾面对眼前闪耀着的光时,内心是怎样地澎湃。
那些能发出火光的人,在艺术的世界中,被人叫作天才。一方面,他们凭借超人的天赋,完成杰出的作品,一次次地接近所谓的伟大,接近艺术的道。
另一方面,无论是行为方式还是脾气性格,他们对于世界就像是个异类,周遭不乏被其光芒灼伤的同伴,不乏对其的非议与传言。
不过,天才的同伴中,总有些特别的人。他们就像围着火焰起舞的飞蛾,就算烧掉自己的“翅膀”,也要为天才的艺术之路,贡献出自己的所有气力。
陪在库布里克身旁的维塔利,就是这么一只不知疲倦的飞蛾。
纪录片《我曾侍候过库布里克》Filmmaker),讲述了维塔利平凡却精彩的电影人生。从演员到助手,循着光而来的他,与库布里克一合作就是几十年。
和许多影迷一样,对于这位业界公认的天才,维塔利最初印象都来自作品,“看2001的时候我刚离开戏剧学校,我当时想这真是我看过的最伟大电影。”
《2001:太空漫游》,让刚出道的维塔利大开眼界,奠定了他对库布里克的原始崇拜。其后,一部技惊四座的《发条橙》,更是叫学表演的他给跪了。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戏剧咖维塔利看来,主角麦克道威尔的诠释,已经是电影里最接近戏剧表演的融洽表现,十分符合他对演戏的理解。
“作为一个演员,能够那样呈现饱满多元的情感真好。”自觉专业对口又心生羡慕之情,电影刚一散场,维塔利就对同伴放下豪言:“我要为这个人工作。”
遇见库布里克之前,维塔利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用今天的话来说,这个从戏剧界出发的新星,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鲜肉,还是走叛逆青年范儿的那种。
无论是电影电视剧,还是话剧舞台,一出道就演出不断的维塔利,几乎什么类型都有尝试,受当时的社会风气影响,他的人生一直践行“做自己”的原则。
可是,这么一个摇滚明星般的不羁青年,却在接到经纪人的一个电话后,迎来了一百八十度的人生大转变。
试镜电影《巴里·林登》,维塔利幸运地获得了库布里克的赏识。“你好里昂,我是斯坦利。”,回忆起这段往事时,维塔利还能清楚记得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
“我们握了手,我必须说,斯坦利的手非常温暖与柔和,会给你带来一阵暖意。”对于外界眼中冷傲的天才,维塔利眼中的库布里克,竟是意外的不同。
不过,这种温暖没持续多久,就被片场的压力给取代了。无论是拍了30次才收工的扭打戏,还是随时被换角的心理考验 ,维塔利必须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半熟的鸡肉和西红柿搅拌在一起,我当时真的很想吐。”被库布里克各种折磨的维塔利,不仅用精湛的演绎完成了任务,还对电影制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库布里克的鼓励下,维塔利钻研电影幕后的各种工作,无论去哪个片场都要求深度参与,从打杂到剪辑,样样想学不说,本职的表演工作也是日渐佳境。
谁都没想到,就在这时,昔日张扬自我的维塔利,这一次却放弃了自己蒸蒸日上的演艺事业,选择跟着库布里克做事,成为一名默默无闻的幕后工作人员。
像维塔利这样一个人,一个演员,他有自己的人生与事业,为什么会为了另一个人搁置了一切呢?也许,他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绝大部分人没有的东西。
臣服于才华的维塔利,从此幻化成了一只飞蛾,围绕着库布里克的光打转,在他艺术探索之路上扮演起了“全能助手”的角色。
刚读完《闪灵》的小说,维塔利就接受导演的提议,远赴美国为小男孩“丹尼”选角,四千多个人选中,他慧眼识珠,挑中了当时还是可爱正太的劳埃德。
片场中,维塔利既是保姆又是教练,时刻得跟在劳埃德屁股后面,一会儿得记录拍摄时间,以符合童工工时。一会儿又得和他提前对对戏,疏导下心理。
许多年后,当长惨了的劳埃德回忆往事,依然能想起维塔利当年的友善。从他灿烂的笑容来看,正是维塔利的陪伴,这段拍摄经历才没成为他的童年阴影。
同样在这部戏中,面对众多拿腔拿调的科班小演员,维塔利凭借强大的耐心,终于试镜的最后一天,等来了片中最怪异的双胞胎组合。
这样的坚持,在维塔利的职业生涯中数不胜数,无论是四处奔波去选演员,还是一遍遍地看试镜录像,维塔利都用库布里克的标准,去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除了选角工作之外,维塔利就像是库布里克团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拍《闪灵》之前,摄影起家的库布里克就对维塔利倾囊相授,还让他负责起了选址剧照的工作,全美国到处地跑酒店,成功搜集了一大堆的场景资料。
《全金属外壳》的片场中,维塔利是导演与演员之间的“润滑剂”。原来的演员临时被换了角色,这种伤人的消息,库布里克不出马,只能由维塔利来传达。
至于电影开头那段著名的飙脏话,这段气势恢宏的怒斥,由从800页的台词中拼凑而来,一气呵成的难度系数极高。
维塔利与演员困在房间里疯狂排练,连觉都不带睡,一直练到来火了,两人互扔橘子。没想到,维塔利居然将错就错,用这种方法练起了演员的台词节奏。
正如演员李·厄米所说,“如果没有里昂·维塔利,我的表现会连片子里呈现的一半都不如。”
同样在这部戏中,维塔利还干过音效师的活儿。他和音效师一起合作,从脚步声,衣服摩擦再到枪械咔咔声,甚至连越南妓女的“音效”都没有落下。
执行制片、司机、裁缝、宠物管家.....只要你能想到的岗位,维塔利在库布里克的身边都做过,他就好像是永不停歇的机器,一直在处理着关于电影的问题。
繁忙的工作几乎占据了维塔利的所有时间,即使在他的家庭录像中,也能看见到处都是亟待处理的电影胶片,就像是孩子们的童年玩具。
天才在世的时候,飞蛾总围绕在他的身边。如今,天才的生命之光早已熄灭,作为曾经追随他的飞蛾,维塔利依然为库布里克工作者。
影片修复,电影讲座,资料整理,尽管维塔利的一些做法引来了不少争议,但对于库布里克的艺术事业,从来没有人怀疑过维塔利的贡献与忠诚。
《大开眼戒》中,维塔利扮演了红衣司仪的角色,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库布里克的电影中,这也是库布里克最后的一部电影。
库布里克殉了电影的道,维塔利殉了库布里克的道。亦师亦友,亦主亦仆,天才与飞蛾的情谊,最终定格在了画面之中。
的确,电影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导演的艺术,就艺术天分而言,维塔利和库布里克有着天壤之别,天才的光辉,不会因为少了一只飞蛾而有所黯淡。
但是,电影又是集体的艺术,在电影这件事上,维塔利和库布里克都是地位平等的,他们都是充满激情追求极致的工作者,他们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所以,这部纪录片讲的是两个电影人的故事,小十君更愿意将它译作《电影工作者》,而不是“我曾侍候过库布里克”。
对于我们大部分人来说,承认平庸已经是人生的一件难事,更何况像维塔利那样放弃声名与财富,默默地为自己眼中的天才服务。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也遇见了天才,你会愿意做他的“飞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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