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摄生活》-<向天而歌>连载29【完】
下午
肉三变得爱出门了
王玉忠带着他的队伍要向一个叫水凹的山村行进,我与他们在熟峪村口分手,他们向另一个山坳走去,我顺着大路到石暴村看看“六兄弟”们的生活状态。
石暴村在207国道的边上,是左权县城向南往麻田、河北邯郸必经的地方。石暴村向南,就是河流冲击成的河谷,向北,是数十里绵延险峻的山路。“石暴”的得名,是石头爆破开的一个口?
新修的国道切开了古老的村庄。而石头老街紧临着国道还保存着一段,街的南侧有过街楼一座,矮小而破旧。进了过街楼,沿石头路走几步,陈喜籽家就到了。因为刚刚打发了陈用来,门墙上还有白纸条在风中飘扬着。
陈喜庆固执地不认为自己没本事,是别人嫉妒他,家里人说他个不是他都恼。但是他曾托人向县里说情,离开宣传队十五年了,活不了,想回去。
陈喜籽说:老三(肉三陈限庆)挣的钱,是这个家主要的经济支柱。老三对这个家是贡献最大的一个。这得益于盲人宣传队。过去,肉三也不想去,出去受罪哩,但是自从北京回来以后,肉三变得主动了,由过去姐姐逼着去,成了自己安排去。喜籽说:“老三高兴,觉得活得自尊了。”
盲艺人上北京对每一个人、甚至地方文化都产生了持久的影响。
张福玉说:“我要是年轻五岁,我也去去北京,呜呜呜呜……”他哭了。
王玉忠说:“北京回来以后,县里、各村村民对盲艺人的看法有了改变,盲艺人对自身的评价也有了不同,我对管理好这个团队发展好民间艺术更有信心了。”
4 月 5 日 下午
张林庆还想去太原演出
张林庆已经在县城医院的留观室躺了二十天,摔裂了尾骨,在床上呻吟着。医疗费花了很多,没有着落。但是他的主要任务还是继续躺下去,至少要一百天。这样他苦命而瘦弱的姐姐决定带他回家养伤,“这里每躺一天都是钱,回家吧……”他的姐姐说话时哭了,眼睛红肿着。她的儿子三十三岁得肝炎,花了家里一万多块钱,还是死了。媳妇走了,留下一个十岁的女儿给她。这样的家境再养活一个没有眼睛、没有胳膊、终日躺在床上的林庆,她的日子会更加艰难。
县文化局为把林庆送回麻田上口村租来一辆 120 车,许多人把一点都动弹不得的林庆抬到车上。林庆没有更多的话,他知道我在现场,就说:“盲宣队要上太原了,我这回去不了……我还想去哩……”
车驶出县医院后就是热闹的街市,各色人等川流不息,一辆小小的 120 车马上就被市声湮灭了,而张林庆的愿望却是真切的:他不想躺着,他要站起来走,向着太阳走,即使有可能再次摔下悬崖,但是天涯路是盲艺人心中的路……
编后语:
到今天为止,刘红庆先生的《向天而歌》全部转载完毕。感谢刘先生对于左权盲宣队所做出的贡献。
转载期间我再一次拜读,也重温了和盲哥们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他们行走的身影在夕阳下越拉越长,那一声声盲杖敲击路面的声音也回响在我的耳旁。他们的行走已经成为太行山最美丽的一道风景线,那歌声在山谷间碰撞、上升至天际,震撼着我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