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囊的风波

文/红柳

大观园里的绣春囊事件，就像一个哑炮仗忽然发出了震天响，一声惊雷把“木头人”王夫人给吓醒了。贾母的粗使丫头傻大姐在山石背后掏促织玩，忽然得了这么个“狗不识”的玩意，自己一边走一边翻看，正要拿去问贾母是什么？遇到了从园子里经过的大太太邢夫人，邢夫人一把拿过来，威胁傻大姐不要说出去，转身交给了配房王善保家的包好了送给王夫人做礼物。

王夫人首先推理的是“下流种子贾琏的东西，凤姐儿不小心带到园子里去的”，是她年轻不尊重遗失的。于是，满脸怒气就带着个小丫头去兴师问罪，直接认定了凤姐，可是凤姐不认啊，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地上边哭边说，问题忽然变复杂了，不是凤姐的，出现在园子里，那里只有宝贝儿子和几个姑娘们住着，这个问题让王夫人一下炸毛了，贾府的脸面和公子、小姐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她也马上叫来了自己的陪房紧急商量对策，王善保家的又来打听消息。情况紧急，王夫人迅速采纳了凤姐的意见，由凤姐牵头和两房陪房及几个年长的婆子组成了“查赌工作搜查工作组”，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夜抄大观园行动。

可是夜抄的结果令人啼笑皆非，特别令王善保家的这个始作俑者被打耳光、自打耳光，她嫡亲的外孙女儿——二姑娘迎春屋里的司棋，居然有私情，证据确凿，还有往来传递的物品和书信，婆子们都笑了。这次夜查战果辉煌，王夫人借故赶走了宝玉屋里的狐媚子晴雯，多嘴的四儿；惜春赶走了宁国府的入画，坚决和宁国府划清界限；二姑娘屋里的司棋一副大义凛然、敢作敢当的样子，自然也被清理出局；遣散了戏子，芳官等三人出家离尘，一时之间，花香鸟语的大观园，变得风声鹤唳、猿啸狐悲。

事情好像到这里画上句号了。可是那个绣春囊是司棋的吗？我们也没看到当堂对质啊！司棋虽然和表弟潘又安有私情，其往来的物品中并没有这些，信中传递的物品里虽有两个香袋，均被否定是令人色变的绣春囊，理由是那两个香袋是司棋送给潘又安的，司棋天天和丫头、小姐们在一起，她哪有时间绣什么春囊啊？

那么这绣春囊究竟是谁的？我们总结归纳一下前人的观点，大致有这么几个方向：

一、戚序（蒙府）司棋一事在七十一回叙明，暗用山石伏线，七十三回用绣春囊在山石上一逗便住，至此回可直叙去。这个是汇评脂批石头记认定为司棋的。周汝昌老先生也说了，究竟，脂砚斋是谁？也没人见过。再说了，所谓的脂批本也就是脂砚斋个人的解读嘛。这个是有疑点的，因为那个绣春囊早已被王熙凤细细查看了，不是府内的针线，既然不是府内的针线，又怎么可能是司棋的针线？ 可见，脂批不对吗，人家王熙凤都已经说过了。也有人说那是潘又安带来的，还没来得及给她，既然准备给她的，潘又安总要告诉她吧？而她被鸳鸯撞破后从未思虑过此事，夜抄和他俩私会中间是有几天间隔的，司棋怎么没见半点牵挂？所以，司棋疑点虽大，却不好认定。如果婆子们拿着绣春囊和司棋对口，司棋也像王熙凤一样跪地不起，搬出种种理由，大观园要不要重抄呢？唯一遗漏的蘅芜苑会不会例外呢？

二、清朝翰林院学士、红楼梦研读专家徐仅叟语出惊人，说绣春囊是薛宝钗的，理由是夜抄没有抄薛宝钗，而夜抄后她马上搬出去了，并且一向罕言寡语的薛宝钗留下了一句古怪的话：“你又不曾卖放了贼！”令人疑思。近日因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裴雪重先生于2014-12-18刊发于《中国健康报》的《薛宝钗的病和冷香丸》一文指出“宝钗的热毒病——根据现代临床妇科内分泌学理论可以认定，宝钗之证属内分泌偏差造成的性欲亢奋”，裴教授对冷香丸的配方及黄柏等物进行了医学方面的专业分析，认为冷香丸的主要成分治疗宝钗之证的作用是合理、有效的。由此双向分析，患有性欲功能亢奋的薛宝钗和夜抄后马上搬离的行为，薛宝钗有避嫌的可能。而且，她出园子时，特意安排已经有了婚约的史湘云去蘅芜苑居住，也就很耐人寻味了。然而，怀疑终究是怀疑，谁也没法确认不是？

三、刘心武先生在徐仅叟理论的基础上，推断为香菱所有。

因为香菱的丈夫薛蟠同学作风不好，有这些东西简直属于正常。刘心武认为香菱曾进园与薛宝钗一处居住，且有斗草换裙等行为，作为薛蟠的侍妾，有“房事之乐”的她收藏绣春囊的可能性更大。

四、网络网友分析：小红和贾芸夜私相传递物品，二人嫌疑当存。可是此时的小红已经攀高枝去了，不住在怡红院，也不住在大观园，而是住在王熙凤那边，两人无论谁再进园子都必须有正当理由了。

五、王熙凤的分析：奴才……们也常进园，晚间各人家去，焉知不是他们身上的？那边太太常带过几个小姨娘来，如嫣红翠云等人，皆系年轻侍妾，他们更该有这个了。还有那边珍大嫂子，他不算甚老外，他也常带过佩凤等人来，焉知又不是他们的？园内丫头太多，保的住个个都是正经的不成？也有年纪大些的知道了人事，或者一时半刻人查问不到偷着出去，或借着因由同二门上小么儿们打牙犯嘴，外头得了来的。

六、我们顺着王熙凤的思路顺便再推一下吧，能进入大观园的人，何止是宝玉和几个姑娘的丫头婆子？还有上夜的婆子，以及来来往往的主子奶奶们的丫头婆子。潘又安不也是府里的小厮吗？茗烟和万儿不是也有一腿吗？贾琏的小厮们能闲着吗？贾环和彩云早已通了人事，赵姨娘和她的丫头们因探春的缘故也经常出入园子，园子里还住着一个日渐长大的小少爷——贾兰，应该和贾环同岁，究竟有没有私情了呢？有人说，婆子们也会带这个？可是那些私相传递东西的都是通过婆子们传递啊。

如此，绣春囊的主人已是千古疑案！通过这个事件，我们看到了什么？混乱，是的，非常混乱。这个娘娘省亲的大观园太漂亮了，“比我们庄户人家的画还好看”（刘姥姥语），能够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这个住着府里的凤凰和千金小姐们的园子，管理太混乱了！像不像我们参观的开放式免费公园？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二门的小厮按规定是不允许的，可是我们知道兴儿也议论过薛林二位姑娘，也讨论过贾府三艳，只要和看门的婆子打嘴磨牙或者小恩小惠进来就很有可能吗！

回过头来看看邢王二位夫人悄悄抄捡大观园的目的，通过凤姐和王夫人的对话，以及邢夫人对傻大姐的叮嘱，不许告诉别人，我们知道：绣春囊事件关乎家族的颜面和姑娘、公子们的名声，一是不要让外人知道，二是不要让老太太知道，怕老太太春秋已高，生气影响健康云云，三是借此机会打发那些“年纪大些的，或有些咬牙难缠的，拿个错儿撵出去配了人，”以节约开支。

这是凤姐给王夫人献的“锦囊妙计”。可是我们来看看，这样大张旗鼓的抄捡，老太太能不知道？这么多人参与，如此大范围的封园抄捡，外人焉得不知？又撵出好几个人去，老太太如何不知？被撵的人到了外面，如何不哭哭啼啼？婆子们之间的利益矛盾纷争，哪个不把此当做新闻和谈资传播？此时，绣春囊是谁的不重要了，闹得风风雨雨、哭哭啼啼的状态得马上结束，在这种情况下，根据葫芦僧判断葫芦案的原理，绣春囊就以最大嫌疑判给司棋了！

审核：青豆荚编辑：红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