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海风||王贵文:回乡记忆(一)
2019年第88期||总第351期
回乡记忆(一)
王贵文
打我记事起,常常听爷爷说清朝同治年间,会宁南姓人氏逃荒来到这里,见此处其人烟稀少,地土肥沃,灌木丛生,于是选中一块向阳避风的地方开挖窑洞,修灶盘炕,挖了酸刺用作烧火煮饭填炕取暖,养牛养羊喂骡喂马,日出而作日而息,养猫养狗守护家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种夏锄秋收冬藏,不知不觉开垦了十多垧荒地,从此繁衍生息。
每当爷爷讲述着这些古今一样传说的时候,调皮捣蛋的我总是吸几下快要流到嘴里的鼻涕,用顽皮并且带有几分嘲讽的口气说:春栽树,夏发芽,秋天拔,冬天捣成罐罐茶!
喜欢耍弄拳脚的爷爷横竖抡了几下从来没有离过手的鞭杆,指着我的鼻涕说把你的葱根子揩干净,要不长大了没人过婆娘!
我立马翻了几个跟头横在爷爷面前嬉皮笑脸地说:海棠跟我呢!
得意忘形的我才发现翻跟头的时候已经闯出麻达了,于是双手捂着扯破了的烂裤裆,用一种别人看起来很是滑稽的动作跟在爷爷后面。
爷爷用鞭杆在地上墩了几下,狠狠地说:龟娃子看你娘怎么收拾你!
豆子般大的汗珠从爷爷破草帽下滚出来,滴进滚烫的黄土里,伴着一丝噗哧声,细如面粉的尘土从地上泛起,一阵山风吹过,随风四散。
风吹尻子透心凉!我随口而出,破涕为笑,低气压使得天上的云团懒懒散散,静静地躺在蓝得插不进去一枚针的天空中一动不动,过了许多时候,伴着又一阵风,懒洋洋地向堡子梁的方向移去。
老泉滩里那几棵一人粗的老柳树抖了几下树冠,旱虫身体里流出的臭液夹杂着柳树汁液,顺着卷起的柳叶落下,冰草尖承受不了,迅即渗进软腾腾的沼泽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爷爷伸了伸脖颈,很是吃力地憋了几下嗓子,从喉咙深处吸出一口痰,卷着舌头,用我看起来像是要在火盆里吹火的姿势唾出去老远,一只麻雀俯冲下来从草地上叼走,瞬即又飞到柳树上。
爷爷捋了捋胡子,拉开腔唱起了《牧牛》:
养了一对牛阿,长的是梨花角(方言“ge”音),吆上着耕地(方言“gai qi”音)去,一天是一垧多,世上的穷人多,哪一个就像我?世上的穷人多,哪一个就像我?
爷爷娴熟的抽出腰里别着的旱烟锅子,伸进羊皮做的烟袋,装满,压瓷,点火,吧嗒几口,一股浓烟伴着咳嗽喷射而出:
走了个阿岗县,买了个大砂锅,做了一锅饭,吃去是吃不没,世上的穷人多,哪一个就像我?世上的穷人多,哪一个就像我?
攀了个丑婆娘,丑着这世上没,穿了件烂皮袄,虱连个虮子多,世上的穷人多,哪一个就像我?世上的穷人多,哪一个就像我?
学不上爷爷唱腔的我,烂裤子任风吹起哗啦啦作响,自顾自唱将起来: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
死老汉,吃饭嘞,哎……死老汉,吃饭……嘞……
奶奶拄着梨木拐棍,踮着小脚,悠长的腔调在王家湾里长一声短一声有气无力吼着。 (未完待续)
王贵文,甘肃陇西人。中学高级教师,从事高中数学教学及高考辅导工作二十多年。业余时间喜欢写作,作品散见于《甘肃盟讯》、《黄土地》、《陇西文化》等刊物,其中“大山深处的男女老少”受到中科院于建嵘教授关注与好评,在首届“田地杯” 渭河文化全国征文大赛中荣获一等奖。
题签:魏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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