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缺女人的日子(四)
缺女人的日子
文/如果有来生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四
在洗涮衣被过程中,也会出现令我们脸红脖子粗,甚至无地自容的尴尬场面。
一个年纪比我们还小的女民兵,大概十五六岁样子,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突然惊叫一声,指着已经在晾晒的白色床单和草绿色被罩,很生气地指责大家,你们偷懒了,你们偷懒了,你们快来看,这上面没有洗干净!
女民兵排长赶紧过来,粗略一看,顿时明白了,连忙把那些床单和被罩扯下来,递给那些年龄大一点的女民兵,手把手地辅导她们,要怎样做,才能把那些污垢洗干净。当时,我也不知好歹地去凑热闹,还问人家,是什么没有洗干净。
女民兵排长脸色红红的抢白我,还什么?你们画的地图呗!我脖颈子伸得比大雁还长,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些床单上被罩上的一小片一小片不规则图形,真的是我们夜里梦遗留下的印记啊!
于是,我头大了,脖子粗了,眼珠子再也不敢偷看人家下巴颏子下面、肚脐眼上下等处,无意间露出的那一小片或一大块雪白了,赶紧连滚带爬地滚蛋,去老老实实看枪。
过了一小会子,水里的女人,全都笑开了,一边笑着,一边看着跟前的男人,问问张三,问问李四,问问这个,问问那个,问着笑着,笑着问着。
我们这些男人全都装聋作哑,胆大的还敢笑两下,胆小的只顾低着头啊身子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等到洗涮的衣被全部晒干以后,我们就按照事前编号,以班排为单位,一捆一捆包扎好,跟她们一起,连抬加扛地返回我们特务连驻地。
在路途中,我壮起好几回胆子,才敢请教跟我一起抬衣被的一个有些瘦小的女民兵,那些斑斑点点,我们无论怎么努力都洗不干净,你们是怎么洗得那么干净的呢?瘦小女民兵顿时脸红了,过了好大一会,才眼珠子直直地看着我,说,真的想学吗?说好一个时间,哪天去我家里,我教你,保管你一学就会。
我一听,吓了一跳,心里一阵狂乱,连忙回答,去你家里?班长肯定不准假的。
瘦小女民兵噗嗤一声笑了,然后迅速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那你甚时候退伍回家呢?要是你能看上俺,就把俺带走吧。俺给你当老婆,给你熬糁子汤,给你做饭,给你生娃,给你一天洗一回被子。她看我不吭声,就歪着头脸问,你看,俺美不美嘛?我连忙应付着回答,美,你老美(那个地方的土话,很漂亮的意思)哩。真的?我说真的。
接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她都不吱一声,一直快到通往连队的岔路口了,她才说话,其实,俺这里很多很多的姑妞(当地土话,未婚女性),做梦都盼望着你们能把俺带出这深山老林呢,哪怕恁一天揍俺无数顿,俺也愿意给恁当老婆!俺爹俺娘都巴望着能遇着好心的解放军,把俺带回家给他当老婆呢!
我愣住了,很是不解。心想,我成天盼望着,能早一天是一天地回到家,怎么她跟我反过来了,竟然盼望着离开家乡呢?
她见我没有接她话茬子,顿时不吱声了,目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路,摇了摇头,叹了叹气,再没说过一句话。即使在分手时,她的头脸也是低着的,视线也不愿跟我对接。
我们来到连部炊事班前面的小操场上以后,女民兵们又被重新分组,有的在小操场上套被,有的去班排整理床铺,一直忙到下傍晚子,太阳快要落山了,才重新列队,像来时一样,背着苏式半自动步枪,踩着一二一节奏,迈着整齐步伐,离开了我们!
到了连部通往外面的岔路口时,她们唱起了军营歌曲: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米Sao啦米Sao,啦Sao米都唻……
女民兵们离开以后,我们特务连绝大多数指战员,没有一个性情稳定的,几乎全都患上狂躁症,一两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不投机,就吵架,甚至开打。这个时候,连队领导自有办法,命令各个班排吃过晚黑饭以后,立即召开班务会,学习毛主席语录,狠斗私字一闪念,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自觉向资产阶级思想意识和不健康想法作斗争,一直开到九点整,准备熄灯的号声响起才散会。然后,大家全都默不作声地刷牙洗脸洗脚,接着,非常不忍心的,或者又异常贪婪地摊开被整理板板整整的床铺,有的甚至牙不刷、脸不洗、脚不洗、衣裳不脱,就那么身子直挺挺地歪倒在床铺上,圆睁着两眼,傻乎乎地憨等着熄灯号声响起,对深山沟里夏夜温度会变得很低,全然不管不顾。
那天夜里,熄灯号吹过两个钟头以后,连队干部便全体出动,到各个班排查铺,像父母、像兄长一样,一个铺位、一个铺位检查,劝慰那些仍然躲藏在屋外墙角里默默吸烟的战士,尽快回屋睡觉,给没盖被子或被子被蹬开的战士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或者不动声色地替他们抹去脸颊上那些实在不愿掉落下去的眼泪花子……
(完)
本文作者:原名宁广荣,灵璧县卫计委退休人员,以文会友宗旨:阳光心态每一天,健康快乐每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