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美文】表妹

表 妹

文/抱璞斋主


(图文无关,图片来自网络搜索)

1968年的隆冬,一天上午,一个17岁的女孩到邵庄表哥家走亲戚。她不认识表哥,更不知表哥家在哪个门上,只知道表哥上过师范学校,现在教书了。她向我庄上的一个社员说了这些,那人把她带到我家,我家孩子妈不认识她,她向我母亲说,她家在黄湾的什么张家(现在我忘记了),一提她父亲的名,母亲说:“你是我表兄的闺女?”女孩说:“对!我叫云芳,十年前我爷带我来过你家,我该叫你表姑娘……”

当时我在西边二里路的梨树联中教书,走教,在家吃住。中午放学,我来到家里,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孩子妈告诉我:“她是表妹,你表舅的闺女……”

半个多月过去了,云芳从不提回家。这是怎么回事呢?不好问,又不能赶人家走。我家她表嫂一问起她家的事,她就摇头、叹气,有时还会潸然泪下。到底她心里藏着什么秘密?我们夫妻俩一概不知,就连母亲问,她也只是说:“妈妈60年去世了,没有兄弟,现在只我爷儿俩过日子,我爷早年劳累,身子不好,挣不上工分……”说着她不由得眼泪又扑簌下来。

星期天,我在家里批改学生的作文。妻子又问起云芳家里的事,她仍然不说,仍是叹气、流泪。这时,我仔细地打量她:一米六多的个儿,袄子外面穿一件蓝底粉红花儿的罩褂,黑棉裤,背后拖着一条黝黑的鱼鳞大辫儿,发卡上簪着用黄底红点花布做的蝴蝶,鹅卵形的脸上嵌着一对令人眩晕的酒窝,一张白皙的脸庞透着粉红,两只大眼闪着炯炯的神韵,双眼皮,黑黑的睫毛,两弓弯月眉,鼻直,小口,周身灵动、阳光......她泪流串珠的样子,更是带雨的梨花——娇艳、温润。阴云过后,她会忘了一切,撒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星期一那天,是表妹到我家的第十八天。一清早,母亲就对云芳说:“小芳,你今天要回去了,不是姑妈撵你,你爷一个人在家,还生着病,你回家能给他烧水、做饭,吃过饭跟你表兄一块往西走,到了西边,往南去的公路你就知道怎么走了。”

早饭后,表妹真的和我一起走了。快到学校了,她又长叹一声抽泣起来。我说:“小芳,别哭,你看学校门前好多学生,大姑娘家的,哭泣,不好看的……”

小芳抹了一下眼泪,抽泣着说:“大哥(她总是这样称呼我),我没上过学,在你家这二十来天,你教我认字、写字,讲故事给我听,虽然时间很短,可我从你嘴里知道了世上好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东西,你心好,长的也好,又有工作,你真好,大嫂跟你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大家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我打断她的话劝解道。

说着,她便与我分手向前走去。我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大鱼鳞辫儿一摆一摆的,头上的黄蝴蝶,风吹靚翅,……她的身影模糊了,隐隐约约,她被一阵残虐的寒风吹走了......

二十多年前的一天,我向小舅家的大表弟打听云芳的情况,表弟说:“别提了,表大爷老糊涂了,那时他只是为了多挣点工分,给云芳招了个女婿,一米五多一点的个儿,有点驼背,瘦瘦的,满脸胡髭,比云芳大十七岁,看上去像个小老头,那次她去你家就是逃婚的,最终还没逃掉,她这一辈子过的真糟糕,真郁闷……”

我听了表弟的这些话,心里悲怆怅惘,怎么会这样?!表妹是一个美人胚子,怎么会……

我懊悔极了,我送她走的路上,如果不打断她的话,她也许会说出她逃婚的事,那我就可以请求大舅、小舅去她家劝说表舅,取消那门婚事。唉!现在说这些,一切都晚了。唉!!我......

这事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年了,她比我小十一岁,应该是六十四岁了。她那鱼鳞辫儿,发卡上的黄蝴蝶,俊秀的脸儿,神韵的大眼睛,那对打着旋儿的笑靥……还会时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她那银铃般的笑声还会时常荡漾在我的耳畔;偶尔还会重现那梨花带雨的粉面……

我多次想去寻找她的踪迹,但终不知她家是黄湾哪个张家庄?

表妹,你在哪里?你还好吗?你有几个儿女?这一连串的问号,时常在我的心里荡悠,荡悠,怎么也抹不去……

2015.12.26.于抱璞斋

(0)

相关推荐

  • 匡兴洪|写给舅舅

    点击蓝字关注人人文荟 Every Body Reading 2018年8月26日 作者:匡兴洪 主播:李雷 编辑:安礼德 点击 聆听 念亲恩|勿忘舅 写给舅舅 文/匡兴洪 苦了一生  忙碌了一生 挑了 ...

  • 那样有趣的相亲

    这都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不过至今回味起来,那场景还那样清晰如在眼前,心上也觉得有几分趣味. 那时我们都还在乡下教书.我夫妻俩在镇上的一所中学,表弟表妹同属镇上的一所小学.因为我和表弟从小兄弟情深,所以 ...

  • 【总第1302期】【河南·平顶山】艾平丨一座老桥

    一座老桥   作者/艾平     平顶山市区湛河上,有一座钢架结构老桥,仅容两人并排而行,护栏外桥墩架着排污管道,在[新华桥]建成通车前,是家属院通往市中心捷径,融通了河两岸的关系,也载入走过那里人的 ...

  • 【拾遗】巧云:我的外婆

    我的外婆 文/巧云 我印象中的外婆总是忙忙碌碌的,她虽然已逝去多年,但我还依稀记得她的身影容貌和言谈举止.我外婆高高的个子.大大的脚板,精明强干而宽厚的性格,透着慈祥可亲的容颜.外婆之所以给我有大脚板 ...

  • 【西南作家•散文】梁玉东 /故乡的云

    西南作家·散文 [西南作家·快讯]阿 月 /西南作家工作室联盟隆重上线 故   乡   的   云 梁玉东 (四川) 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倒.故土的俗语一针见血地道破了血缘亲情的最终归宿.随着 ...

  • 【郭子禾】聚 餐

    聚 餐 福清实验小学五年七班  郭子禾 指导老师:郑敏 今天,舅妈为了庆祝表弟上一年级,请我们去圣杰士吃我们最喜欢的食物. 开始出发了,舅妈骑着电动车,表弟和表妹坐在她车上.我和表哥一起走路过去.我们 ...

  • 【灵璧美文】冬夜随想

    冬夜随想 文/静待花开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浅冬.静夜.一个人,煮一壶清茶,独倚西窗,放飞思绪随跳动的音符,流入一片宽阔的湖泊,水波不兴,恍惚间,似有几声鸟鸣,又似瀑布飞流直下,突然,磅礴的乐曲竟 ...

  • 【灵璧美文】残荷印象

    残荷漫步 文/静待花开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今天,又是独自一人踩着落叶,沿着残秋的痕迹,寻找着遗落在荷塘的秋天的韵味,和那些残缺的美. 漫步在曲曲折折的荷塘,忽然,一只蓝翅红腹的小鸟吸引了我.只见 ...

  • 【灵璧美文】时光之花

    时光之花  图文/徐芹 当最初的坚强.爱.温暖和道心以分子的方式,一个一个从你的肉体上剥离出去的时候,你感到过痛苦么?我站在一面饱经风霜的老墙前,内心的平静被风吹起,涌动心底的沉思. 一天几次奔赴那个 ...

  • 【灵璧美文】华丽下的隐痛

    华丽下的隐痛 文/卜献华 (网络配图) 北京的冬天来得早且突然,刚进入十一月份,本来还阳光灿烂,暖意融融,转眼间,西北风裹着寒冷嗖嗖地一吹,漫天的雪花就飘舞下来. 我从南方安徽的家出发,想往中的脚步总 ...

  • 【灵璧美文】读书是门槛最低的高贵

    读书是门槛最低的高贵 文/谢亮皆 很多人问我,读书有什么用呢? 很多不读书的人一样可以找到一份好的工作,获得极佳的声誉,在社会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甚至他们的一生所得,可能是一些穷书生们一生所无法企及的 ...

  • 【灵璧美文】别君叹

    别君叹 文/花语蒙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当我从昼白的堂室出来的时候,冰凉的雨丝像试探的触手沁到我的脸上,我突然很想将这首歌,重新听过一遍. 是春雨啊,心底的声音 ...

  • 【灵璧美文】朴素的绽放

      朴 素 的 绽 放 (散文) 文/高西梅 杏月阳春,晨光微曦,薄雾笼罩,稍微有些寒凉的春风,携着泥土的芬芳,唤醒沉睡的草木.蛰居一冬的鸟鸣,在春意盎然的田野中雀跃婉转.中国·红杏诗社第八届&quo ...

  • 【灵璧美文】有一种鸟,它属于乡愁

    有一种鸟,属于乡愁 文/金陵 有一种鸟,属于乡愁,属于记忆,属于悠远而缓慢的时光. 你在忙碌之中慢慢回转视线投向它,会发现这种称之为鸬鹚的水鸟是如此古老.它与人相存相依已经有三千多年的历史. 鸬鹚没有 ...

  • 【灵璧美文】镜头对准一丛草

    镜头对准一丛草 文/金陵 临近麦田的一块废地上,我蹲在那里,镜头对准一丛草. 春天的太阳起的很早,已经跃出地平线.阳光穿透浓重的雾气向我抵达. 远处的景物都隐藏在浓雾中,影影绰绰.使这个清晨看起来悠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