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村‖忆在秋意阑珊时/ 郑宝昌
责任编辑:佟继梅
在农耕时代粗糙且绵厚的纹理脉络中,天气永远是一条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今年入秋以来,两场肆虐的台风——“美莎克”“海神”相继强势登陆并长驱直入。灾难空前,素来偏安无虞的松辽平原几近重灾区:庄稼严重倒伏,田野近乎毁容。松辽腹地,农安滨河,秋收姗姗来迟。倒伏后的原野凌乱不堪、狼藉一片,一棵棵伏地而泣的玉米,就像一个个刚刚经历了惨烈战役的伤兵,痛苦万状地诉说着噩梦般的遭遇。
开镰在即,亲家公王双和的脸上却已不复往岁的满足与期盼——辛苦了一春零八夏,春耕夏云秋收冬藏,这绵蕴绸缪的农家作息怎么就被硬生生地打断了呢? 如果没有这两场台风,三垧多地的玉米,用收割机一天就能收完。可眼下玉米全部倒伏,收割机无法完成作业。如果用人工收割,三垧地十个人也得收半个月。况且,秋天农村家家都在收割,一时间也找不到人手。即使雇人,成本也很高。愁的亲家公一家人吃不好睡不香。还好,科技发达了,亲家公东寻西找雇了一台车头带有叉式作业的收割机,能把大部分倒伏的玉米叉拾起来收割。可是,倒伏较重的玉米还得用人工去二次收割。
风雨淋碎了季节,也淋湿了农民的心,却漫上了我久违的梦里,忧郁而又深邃。
十余人的“劳动大军”,每人手里一把镰刀、一只筐。骑着两根垄,用镰刀勾起倒伏在地的玉米杆,将收割机没有叉拾起来的玉米棒掰下来,放到身边的土筐里。 别看这简单的一勾一掰,还真是一项技术活。用力过猛,镰刀勾到玉米棒上,玉米粒便哗哗掉到地里,无法捡起,是一种浪费。用力小了,还勾不起倒伏的玉米杆,发现不了隐匿在玉米杆上的玉米棒。还有的玉米棒被收割机的轮子结结实实辗压在地里面,得费好大劲才能抠出来,但玉米粒多已散落一地,让人甚是心疼。
直腰、弯腰,再直腰、再弯腰,就这样从地头到地尾一趟趟重复着。一开始,我干得颇有劲头,也逐渐掌握了技巧。从倒伏的玉米杆上,掰下一穗穗金灿灿的玉米棒,放到筐里,然后一筐筐再倒到农用拖拉机上,我还时不时地同其它“战友”开着玩笑。可时间一长,疲劳取代了欢笑,脸上不时呈现出“痛苦“的表情”,腰酸、腿疼、手麻。特别是握着镰刀的那只手,已磨出了血泡,钻心地疼。亲家公看我没有言语声了,对我说:“别逞强,累了就休息一会”。我用眼睛瞥了瞥身边的人——有比我岁数大的,还有孱弱的女人,一个个干得生龙活虎,没显出一丝疲劳。碍于脸面和好强,我咬紧牙关,坚持劳动。腰疼的直不起身来,我就用镰刀拄地;手疼的受不了,我就松松手再握紧,坚持着劳动。我心里默念着:困难像弹簧,你弱它才强!在这种信念的激励下,我终于坚持到了中午。
午餐是儿媳妇买来的盒饭,很丰盛。坐在田间地头的草丛里,又品尝到了四十年前,我在农村生产队里秋收时吃午餐的情景。在那个大帮哄的年代里,秋收很是辛苦,一干就是一个多月。那时在生产队里劳动,出工不出力的很多,加之没有现代化的收割机,秋收进展很慢,年年下雪时还在地里掰苞米、割稻子等。到了离家远的田地里,中午有专人送饭,胡乱吃上一口,倒在地上休息一会,继续劳作,心里感受不到那种丰收的喜悦。能感受到的只是肉体上的疲惫和每天挣上十分工还倒贴劳动报酬的无奈。
简单的午休后,继续着重复的劳动。通过一上午的劳作,三垧多地的玉米二次收割已经过半。亲家公诙谐地说,今天不干完不收工。可能是经过了短暂的休息和食物的补给,我又短暂恢复了体力。可年龄不饶人,年逾花甲的我,渐渐地又感到体力不支,可我又不想“胜利”在望时中途而废,咬紧牙关,挑战自我。亲家公和其它帮忙的农友,都劝我休息,剩下的由他们来干。我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没关系,我是农民出身,曙光就在前面”。
天渐渐地黑了,一轮明月已悬挂天边,借着明亮的月光,我们在和时间赛跑。此时,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四十年前,在生产队里劳作的场景。那时,披星戴月在地里劳作是常有的事,农民把这比喻叫“放卫星”,常常一干就是大半宿,那种辛苦至今我还历历在目。改革开放后,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基本实现了机械化作业,已经不用那种起大早贪大黑的劳作方式了。如果不遇到自然灾害,现在的农民相比四十年前的农民,很是享福和快乐。
十余个人,忙活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六点,三晌多地的玉米终于二次收割完毕。亲家公说:“今天我们收获玉米五车(农用拖拉机),按每车三千斤计算,每斤玉米九毛钱,收了一万多元钱”。听到亲家公的话,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丰收后的喜悦。
回家的路,星辉满天。诗意如约而来,我不禁在心里默吟到: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作者简介:
郑宝昌,男,1961年出生,现供职于舒兰市公安局户政大队。1982年开始新闻写作,曾有多篇稿件发表于《吉林日报》、《江城日报》、《人民公安报》、《北方法制报》等。报告文学《励志成刚》被收入吉林市公安局《忠诚与使命同行》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