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择善》选读之 林放问礼之本 章

3.1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注：季氏：鲁国大夫，三家之一。    八佾（yì）：佾，古代乐舞的行列，一佾即八人，八佾为六十四人。当时礼制规定：天子乐舞八佾，诸侯六佾，大夫四佾。季氏为大夫，却僭用天子的礼乐，这是孔子一贯深恶痛绝的。

翻译：孔子评论季氏说：“在庭院里演奏八佾规模的乐舞，假如这都可以容忍，那还有什么是不可容忍的？”

发挥：杨伯峻曰：“忍，一般人把它解释为'容忍’、'忍耐’，不好；因为孔子当时并没有讨伐季氏的条件和意志……《贾子·道术篇》：'恻隐怜人谓之慈，反慈为忍。’这'忍’字正是此意。”将“忍”字解释为“忍心（做得出）”，看似有道理，但其实未必说得通。因为，第一，一个人若说出“我已经忍无可忍了”之类的话，许多时候往往只是发发口头上的牢骚，未必一定就要付诸实践。孔子虽然没有讨伐季氏的意志和条件，但并不妨碍他说出“这都可以容忍，还有什么不可以容忍”这样的狠话。第二，假如要将“忍”字解释为“狠心”，那么，根据语法，原文应该再加上一个“为”字，即：是可忍为也，孰不可忍为也。综合以上两点，我认为，还是按照一般的解释，将“忍”解释为“容忍”就好，不必辗转引证，迂曲求通。

3.4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注：林放：鲁国人，似为懂礼之人。    易：（神情）平易。

翻译：林放问礼的本质是什么。孔子说：“这个问题意义重大呀！礼，与其奢侈浪费，还不如节约寒碜；丧礼，与其神情平易，还不如过度悲伤。”

发挥：本章最难理解的是“易”字。不少注家辗转求训，力图说通，但我认为还是宋代邢昺《论语注疏》说得最好：“奢与俭、易与戚等，俱不合礼，但礼不欲失于奢，宁失于俭；丧不欲失于易，宁失于戚。言礼之本意，礼失于奢不如俭，丧失于和易不如哀戚。”孔子讲究凡事都应该达到一个完美的度，过了这个度或者没达到这个度，都不好，所谓过犹不及。奢是过度豪华，俭则是过于节俭，显得寒碜。与其过度豪华，还不如寒碜一点，因为两者都不合于礼，还不如宁可俭约一点，还能够省却一些财力物力。与其怎么怎么样，宁可怎么怎么样，两个词后面所描述的，都不是最佳状态，而且应该是一对反义词。奢与俭是如此，易和戚应该也是如此。戚既然是过度悲伤之意，那么易就应该解释为（神情）平易，和易。孔子的意思是说：在丧礼上，与其神情镇静平易，毫无悲戚之情，还不如哭得死去活来。两者虽然都或过或不及，但过度的悲伤总比冷漠的和易要好。

作者简介：

吴伯雄，福建莆田人，复旦大学博士，现为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教授中国古典文学。工作以来，时勤时堕。前年颇知发奋，先后著《论语择善》，编《四库全书总目选》，点校《宋史翼》。教研之余，颇事笔墨。然外表沉潜宁静，内心张狂躁动。近来性情一变，作别青灯，抛却古卷，转玩公众号，专以文艺创作为事。露才扬己，任取笑于通人；掀天揭地，是快意于吾心。管他儒林文苑，过我诗酒生活。近作一诗，颇示己志，录之于下，以飨知者。诗曰：

也曾静默慕沉潜，

少年头角时峥嵘。

板凳难坐十年冷，

初心不使一尘蒙。

可能骏马作喑马？

到底书生是狂生。

论语注成宣天下，

记取莆阳吴伯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