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古纳:极其出人意料的合理选择
202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卜杜勒扎克·古纳
北京时间2021年10月7日19:00刚过,中文世界的各大论坛、微信群几乎都发出了同一个询问:“他是谁?谁能告诉我他到底是谁?”注意,问的不是古纳是谁,古尔纳是谁,格尔纳是谁之类的,而是“他是谁”,因为面对Abdulrazak Gurnah这么个名字,大多数人连音译名也不能反应过来。
毫无疑问,诺贝尔文学奖(以下简称诺奖)评委会给出了一个让人错愕的选择。这位音译名暂定为阿卜杜勒扎克·古纳的作家,此前在各类诺奖赔率榜上闻所未闻。要知道一个赔率榜动辄几十上百人,基本能把在世稍微有头有脸的作家囊括遍,而且这么多年赔率榜每年更新,每年有人员更替,即使这样,也从没见过他的身影。
笔者之前写过一篇对今年诺奖的预测,当然,没猜中获奖者。对这个结果,此时此刻我的评价是:极其出人意料,但依旧是一个合理的选择。
一、古纳大体符合今年人物诺奖得主该有的样子,也证明英语文学依旧位居世界文学的中心
在之前那篇预测稿中,我对今年诺奖得主有个大致的人物画像:一个六七十岁的非英语小说家。六七十岁、小说家,算是蒙上了,但“非英语”三个字被狠狠打脸——古纳虽然母语是非洲的斯瓦西里语,但文学生涯一直使用英语创作,也就是说诺奖在去年的美国诗人露易丝·格丽克之后,再次颁给了一位英语作家。
虽被打脸,但还好不算太狠。在预测稿中,我先排除了一部分作家:美国作家、诗人、德语作家、剧作家、加拿大作家、耄耋之年的老作家。
从现在的结果看,这些人也确实没在今年获奖。也就是说,诺奖在各大洲、各文学体裁中轮替——这一核心颁奖潜规则并没有改变。去年颁给了一位美国诗人,所以美国作家、与美国几乎一体的加拿大作家,以及诗人群体,今年基本没希望。前年颁给了一位德语剧作家,所以德语作家群体、剧作家们,今年也没戏了。各大赔率榜上领先的安妮·卡森、阿特伍德、约恩·福瑟等,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早早与诺奖说拜拜了。诺奖说到底是个“排排坐吃果果”的游戏,从来不是纯与文学挂钩的。
加拿大诗人安妮·卡森
另外近年来诺奖有意识改变自己“老年奖”的印象,85岁以上的获奖者几乎消失,代之以六七十岁这个作家里的“中年”年龄段。所以很多读者心心念念的米兰·昆德拉、品钦、唐·德里罗、诺特博姆等,不仅今年,很大概率是此生无缘诺奖了。
而英语作家连续获奖,这个稍显意外,不过也有先例可循。事实上,诺奖历史上除了英语之外,几乎没有其他语种可以连续得奖,这凸显了英语文学在世界文学版图中的中心位置。
在此之前,连续颁给英语作家的先例有:2016和2017年,诺奖就先后颁给了石黑一雄和鲍勃·迪伦两位英语作家。在更早前的1991-1993年,戈迪默、沃尔科特和托妮·莫里森完成过英语作家三连庄,而1986和1987年,索因卡和布罗茨基也连续因英语创作而获奖。
需要注意的是,英语文学长盛不衰,并不是母语为英语的人天生适合搞文学创作。细看历史上的几次英语作家连续获奖,就能发现一些端倪。
1986和1987年,索因卡和布罗茨基分别获奖,其中索因卡出生于尼日利亚约鲁巴部落,有自己的母语约鲁巴语,但他20岁留学英国,后来便一直用英语创作;布罗茨基更是土生土长的苏联人,后来移民美国并使用英语创作。
1991-1993年的英语作家三连庄中,1992年获奖的沃尔科特是来自圣卢西亚的黑人作家,拥有荷兰和非洲血统。2016-2017的英语作家连庄中,石黑一雄从名字到长相完全都是日本人,也是移民后裔。而今年得主古纳,是出生在坦桑尼亚,母语为斯瓦西里语的作家。
沃尔科特、索因卡、托妮莫里森以及今年获奖的古纳(史上仅有的四位获奖黑人作家)全都与其他英语作家在连续年份获奖
最近的四次英语作家连庄,每次总会有一个人是母语并非英语的少数族裔,而且历史上仅有的四位黑人得主,全是英语作家,全都跟其他英语作家在连续年份获奖,这不是碰巧可以解释的。可以这样理解:诺奖评委会容许把奖项连续颁给英语作家,但他们不会容许同质化。去年得主格丽克和今年得主古纳,除了创作语言都是英语,其他基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其核心诉求依然是全球化视野,力争通过颁奖,展现世界文学的多样化面貌。通俗点说,即使连续颁给英语作家,他们也得变变花样,不能跟去年太像了。
二、大胆猜测:古纳得奖是“诺奖新政”后,新评委带来的新变化
众所周知,诺奖提名名单保密50年,目前所知最早的提名名单是1961年的,所以媒体津津乐道的“村上春树陪跑”梗,其实是无稽之谈——你根本不知道他提没提过名,是不是诺奖评委考虑过的人选,何谈“陪跑”一说?
提名名单虽不知道,但猜还不让我猜吗?那我就大胆猜测一下:古纳没有在提名名单上待很久,而是近年来随着新评委的介入,才进入评委视线的。
2012年莫言获诺奖后,有评委稍微揭秘了一点评奖潜规则:没有人会在第一次提名时就获奖。反过来说,包括莫言在内的所有获奖者,都在提名名单上“趴”了很多年,才媳妇熬成婆的。同理,今年获奖者古纳也不例外。
但事情的诡异在于——古纳从没出现在任何一个诺奖赔率榜上过,哪怕是垫底凑数的那种都没有。而实际上,2010世代的大部分年份里,赔率榜都是很准的。
2018年诺奖评委会爆出丑闻,有评委给博彩公司“透题”,将颁奖结果和入围者等重要信息卖给他们牟利。也就是说,2017年以前的赔率榜,是非常靠谱的,如果有哪个作家在2017年之前多次入围,是评委常常提及的人选,那他/她不至于一直没在赔率榜上现身。
一方面是2017年之前非常靠谱的赔率榜上查无此人,另一方面是古纳在得奖前应该有过多次被提名经历。这就要提到2018年诺奖丑闻后的评委大换血了。
艾伦·马特森,瑞典学院18位院士之一,2019年成为诺奖评委
诺贝尔文学奖是由一个叫瑞典学院的机构评出来的,评委是瑞典学院的18名院士。2018年的“透题”丑闻后,部分评委因不满瑞典学院对涉事评委的处理态度,哐哐辞职了好几个。而中国作家的老朋友马悦然先生也在2019年去世,这些辞职的、离世的评委都要补新的,因此在如今的18位评委中,有高达9人是2018年之后才进入瑞典学院,成为诺奖评委的。
新评委自然要带来新变化。如果说2018、2019两年的颁奖结果(2018年因丑闻停办,这两年的奖项同时于2019年颁出)还让人有迹可循,获奖者托卡尔丘克和彼得·汉德克还是那几年赔率榜常客的话,那么2020年的格丽克就颇让人意外了。到了今年,古纳的获奖终于让人发自内心地问了一句:这到底是谁?
猜不着?猜不着就对了,这就是新一代不“透题”的评委给出的答案。
三、非洲兄弟得奖,“殃及”中国作家及村上春树
刚才说过,诺奖是“排排坐吃果果”的游戏,会在各大洲、各文学体裁、各语种中轮换。大前年东欧得奖,前年西欧得奖,去年北美洲得奖,今年非洲得奖,数来数去,是不是该轮到亚洲获拉美了呢?
很遗憾地说,很可能不是。非洲得奖非但没给亚洲和拉美带来曙光,反倒“吸走”了一部分得奖的“运气”。
能够看出,评委避免被指为“欧洲中心主义”,连续两年绕开欧洲颁奖。但瑞典评委们天生的视野就是以欧洲中心为中心的,不出意外,欧洲还会是今后诺奖的重镇。
诺奖历史上诞生了117位得主,其中84人是欧洲人,这还不算双国籍人士,以及出生于欧洲之外但后来定居欧洲的。无论世界文学的版图如何,诺奖始终是以欧洲为中心,其他地区为辅的一个奖项,是一个欧洲作家“吃果果”,其他大洲“排排坐”的游戏。
如果再算上拿过14次的美国 加拿大,亚非拉加在一起只拿了20个出头的诺奖。因此可以这样看,亚非拉作家绑在一起算一个整体,一旦这个整体中有人拿奖了,其余人短时间内再拿的概率就降低很多。
人们印象中的马拉松健将村上春树,其实已经72岁了
受此影响,常年在赔率榜上的几位重量级作家,包括肯尼亚的恩古吉·提安哥,莫桑比克的米亚·克托,智利的伊莎贝尔·阿连德,阿根廷作家塞萨尔·艾拉,以及我国作家阎连科、残雪、余华、北岛,包括中国作家的老朋友村上春树,明后年的得奖前景都将不妙。
结语:
阿卜杜勒扎克·古纳,这个未来一段时间注定经常出现在媒体上的名字,一夜之间知名度增长了上万倍。他目前还没有完整的中译本,只在一部囊括了39篇短篇小说的非洲小说选中出现过两篇,这两篇就是他迄今为止所有的中文译著。可以想见,国内出版界现在就已经忙活起来,我们也很快就会看到他的中文译本面世。通过这个诺奖,我们有望了解未知世界,拓宽外国文学译介的视野,这才是文学奖对于读者和业界真正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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