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展飞:我教了些没用的东西
我教了些没用的东西
先看个笑话:
学生:老师,您教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老师:我不许你们这么说自己。
这个笑话与我今天要写的东西稍微有一点关系,但是不大,简单说就是今天不骂学生,倒是要剖析一下自己。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名优秀的语文老师,更别提什么名师,自我评价,我大概属于中游偏下的那一类语文老师吧。
从当老师那天起,我其实就属于比较佛系的那类。每年的绩效考核成绩,我基本上是从来不看的,需要我签字的时候我就过去签字,至于排名是多少,我是不关心的。
这种态度也就反映在了我的语文课上,因为一直担任班主任,我的精力更多的是放在了班级别的学科上,尤其是数学这类的学科上,换句话说,我考虑的是学生的总体成绩。对于语文学科,我的表现则大体上属于“随心所欲”“看天吃饭”了。
或许是语文学科给了我较大的发挥空间吧。我的语文课讲了太多的“没用的东西”。
所谓的“没用的东西”,可以理解为与考试无关的东西。
我的语文课讲了大量与考试无关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看过几本闲书和杂书,又是文科出身,又有掉书袋的毛病,不免就愿意东拉西扯,给学生多讲点东西。语文我讲,历史我也讲,政治我也讲,天文地理我还讲……
只要我懂的,我都讲。
其实我自己对这个“有用”与“无用”,是不太执着的。
此时有用,彼时则未必有用,同样,此时无用,彼时却未必无用。
有些东西,对别人无用,对我或许就是大用。
一个即将饿死的人,给他一个馒头就是大用,给他一块金子反倒没什么用处。
什么是教育?
当你把学校教给你的东西都忘掉之后,剩下来的才是教育。
我一直非常认同这个观点。
当下的教育,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我们自认为教给了学生太多“有用”的东西,却忽视了那些看似“无用”的东西。
这种教育,可以称之为一种“精致的功利主义”教育。
我们妄图设计好人生的每一步,精确无比,高效无比,按照考试的分值,人为地把一些课程分为主科,副科和无用科。比如体育、美术和艺术课,因为不计算在考试成绩之中,就被划分为无用的科目。
我们以为给孩子无用之物是浪费孩子生命。殊不知恰恰是这些无用之物,滋养了孩子的心灵,丰富了孩子的生命,能够给孩子的未来奠基。
不可否认,学校教给学生的绝大多数东西都是有用的,同样,我们也不能否认那些看似“无用”的东西,其实是有用的。
体育,没有用吗?一个人没有健康的体魄,再有能力,又有何用?美术,没有用吗?音乐没有用吗?一个人,生来不知艺术为何物,难道就是幸福的吗?
古人讲,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我们今天的教育,学生有多少是“乐之者”?
我们标榜的学生“乐学”,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当我们的学生觉得学习一点都不好玩的时候,甚至是仇恨学习的时候,我们的教育就离死不远了。
我遇到过很多问我如何才能学好语文的家长,当我告诉他们要多阅读的时候,他们异口同声地告诉我,老师,我给孩子买了很多的作文书,可是没用啊。
我苦笑。
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觉得作文选与提高写作能力有多大关系。
当我们把阅读等同于看作文书的时候,我们的语文教学,就彻底死了。
同样,当我们把学习上的一切都与功利性挂上钩的时候,我们的教育就死了。
我们今天的教育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今天孩子自杀了,明天孩子抑郁了,后天又有这样那样的孩子不正常了,我们不去从根上反思一下,只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隔靴搔痒,这样永远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想起著名的“钱学森之问”,今天的教育为什么再难出大师级别的人物,很简单,当年的那些大师,大多是两个翅膀飞的,今天的则是一个翅膀奇大,一个翅膀畸形,飞到某种高度需要拼内功的时候,这种长着畸形的翅膀的人就败下阵来。
更令人发指的是,凡是我们认为有用的东西,就必须高效掌握,不管你嚼的烂嚼不烂,都要吞下去。
很多年前,胡适曾经说过:“国人治学之弊:一是苟且速成,二是不重文科,三是只重技术。导致这三者的原因,就是国人急于速成,只要结果,不要过程。
连老黄牛都知道囫囵吐下去的东西,还要吐出来反复咀嚼,才能获得营养。我们却不懂得,或许也不想管,继续丧心病狂的填塞,管他春夏与秋冬。最后,我们所有的孩子都得了厌食症,尽管吃得很多,但全都营养不良,风吹就倒。
我无意也不敢去指责老师们,很多事情,老师们也无能为力,毕竟前有高考指挥棒,后有绩效考核职称评审,没有成绩,什么都没有。
功利主义的教育,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我说不准,或许几十年,或许几百年。
我能说准的是,只要我当一天老师,教一天语文,这些没用的东西,我依然会继续讲下去,继续做一个“中下游”水平的语文老师,继续浇灌着,继续佛系着……
面对功利的教育,我誓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