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一个人,一条狗,围着一棵庄稼的生与死||林苹果读书

远去的光阴里,每段故事都会苍老,但这个故事,在关乎生死的同时,还关乎天地、人、动物、植物,他们为生而死的壮举,孤单、寂寞、顽强、原始。

我是远视眼,模糊了离我最近的素材。但却透过一本书,我逐渐看清了,远处山塬上,烈日炎炎下,一个人、一条狗,在缓缓走来……

那一年,是村子千年一遇的旱天。

日子像火炭一样粘在手心烧了心,先爷能闻到自己指甲烧焦后的黑色臭味儿。

村子里的人早就计划逃走了,但硬还是从夏天熬到了种秋,忽然看到天上有雨云,男女老少打鼓敲锣地呼唤着种秋,急急忙忙把存好的玉黍种子拿出来,赶在雨前把秋庄稼点种到土地里。

三天后,乌云散去,烈日一如既往火旺火辣烧在山梁上……

半个月后,有人开始锁门、挑行李逃荒逃旱了。

陆陆续续,村里老老小小的逐渐走完了,先爷是跟着最后一批人出逃的。

但是,走了八里半的路后,先爷在路过他家的地里去尿了一泡尿。

“我不走了,你们走吧,你们就往前走,一直往东走。”

先爷为啥不走了呢?因为刚才尿尿时,先爷看见他家地里长出了一颗玉蜀黍苗。

“那能挡住你不饿死呀?”

“我七十二岁了,走不够三天也该累死啦。横竖都是死,我想死在村落里。”先爷对其他村民说。

先爷站在自家田头,看着村人犹豫一阵往前走了,当他们的身影在烈日下慢慢像一股烟消失后,他心里猛然旷荒了起来。

他浑身颤抖一下子,灵醒到一个村落、一道山脉、一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七十二岁的老人了。他心里猛然间漫天漫野地旷荒起来了,像突然降下的缥缈末世样,一下根植在了他全身。——阎连科《年月日》

先爷每天都到八里半的田头去,和他一起走的,还有一条狗。

他们每天都要去看望一棵庄稼,然后,每人再给这棵苗储藏一泡尿……

老狗是一条瞎狗,先爷嫌它有一次把尿给庄稼尿的太多太勤,飞起一脚把它给踢到五尺外,狗像一袋谷子落在板结死的土地上。

狗枯井似的眼洞里,会冷丁儿潮潮润润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狗走在前面,先爷跟在它后面,他们的脚步声也是热乎乎的。

突然有一天,山梁上来了一阵小旋风,风不仅吹落了先爷的草帽子,让他追了半天,更要命的是,风把那棵庄稼面给吹折了!

先爷轰哗一声惊呆了,他的呼吸突然都变得血淋淋的。

然后,先爷就在八里半的坡地搭了一个窝棚子,他和狗都搬过来住了,日夜守护着那棵玉黍米苗。

夜晚,月光下,先爷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爱慕过的女人,感受着玉黍米苗快活的成长,就像他曾经和女人一起的快活。

先爷和狗聊着天,狗听到动容处,会挪过来舔一舔先爷的手,先爷就抚摸着它的头,一把一把梳着它的毛。

这时候,瞎狗的两眼井洞里,就津津流出了两滴清明明的泪……

后来,天越来越旱,先爷和瞎狗没得吃了,就去刨地里的种子。

可是,明明看见村民点种了存下的秋种,刨了几天,地里的种子确越来越少,后来,被先爷发现,那些种子被成千上万的老鼠藏起来了。

再后来,就发生了先爷和瞎狗,对着梁上成千上万老鼠斗智斗勇的事,也发生了先爷为找水,在半路上和一群狼对峙了一夜……

然后,几经生死的那棵苗,在先爷和瞎狗的生死守护、养育下,最后怎么样了呢?

读阎连科的这部《年月日》,很多人感受它就是中国版的《老人与海》和《西西弗神话》,当然,也有些人说,还能感受到余华的《活着》。

说它像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是因为这两部小说里面,都有一个孤单的硬汉老头,都在和大自然做着斗争,都有同样倔强而不屈的性格和意志。

说先爷就像西西弗,是因为他就像西西弗一样,明知道一切都是无望、徒劳的,但他们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劳动细节里,感受着这些劳动细节所带来的快乐。

说感受到余华的《活着》的,是他们从这部小说里,看到了人生的苦,无望、孤独、衰败、苦难一重接一重,无边无际……,但这本小说又和《活着》稍微不一样的是,倔强的先爷身上一直对这棵玉黍苗寄托着希望,也感受着希望带给他的幸福。

有人说,人生实苦,唯有自渡,我却想说,年年月月日日,希望在,梦就在,人生不过梦一场,能有一个酣畅淋漓的生命之梦也不错!

最后,说说本书作者阎连科,以前确实不了解,通过这本书,可以看出阎连科的人物刻版画手法非常了得,就语言的功力,完全能和世界一流作家相媲美。

阎连科,1958年生于河南洛阳嵩县,中国当代作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香港科技大学高等研究院冼为坚中国文化教授席、人文学部讲座教授。

他的代表作品有:《日光流年》《受活》《丁庄梦》《风雅颂》《四书》等。

1997年,他发表了这部中篇小说《年月日》,在文坛引起关注,后来凭借小说《黄金洞》获第一届鲁迅文学奖,《年月日》也曾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他的长篇小说《日光流年》获第三届老舍文学奖和第二届鼎钧双年文学奖,并凭借《日光流年》入围第六届茅盾文学奖。

他2014年获卡夫卡文学奖,2018年开始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2020年,获得第七届纽曼华语文学奖。

也许,他是当今中国除了莫言之外,获奖相对比较厉害的一位作家,很多人也说,他是很有实力再一次冲击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作家,看过他的这部《年月日》,我也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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