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là jì!

春节在中国,从来不是一个单一的节日,岁末年初一系列复杂活动的复合体。这它的开场,从“腊八”开始……

△ “过了腊八就是年”这句话深入人心

虽然农历的每个月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名”“别称”,但似乎只有十二月才把这个名字叫得如此响亮。从名字看就不难发现,腊八节与腊月是有点关系的,往更久远一点去追溯则是与古人年终大典“腊祭”有关,这往往也是一年中最为重大的一个祭祀典礼。

《说文解字》里说“腊,冬至后三戌,腊祭百神”,也就是说在当时“腊”的举办日期是冬至后的第三个戌日。这是一个如今人们看起来很复杂也很陌生的计算日期的方式,但许多起源较为古老的节日都采用过类似的算法,所以之前在《出梅入伏:古人是如何预测酷暑时节?》《“清明”是怎样干掉“寒食”和“上巳”的?》里已经介绍过了,有兴趣可以着重看“出梅入伏”那篇。但和大多数节日的“命运”一样,到了后来就被选择了一个相对固定的日期。据学者考证,大约自南北朝开始“腊日”便开始设在了十二月初八。

如今我们所过的春节其实历史并不长久,而是在《废了春节的民国,到底意欲何为? | 春节特辑》里说过的由于民国使用西历将1月1日设做了一年开始的“元旦”,原本的正月初一才开始被称作了“春节”。在这之前,春节很多时候指的是“立春”这一天。

△ 春节一景,丰子恺

△ 废历新年的学生,丰子恺

立春对于城里人的感觉似乎不大,但在许多传统的农业活动里还是占据着重要分量。比如汤显祖《牡丹亭》里有一出叫做“劝农”,便是以立春时“班春劝农”活动作为创作背景的。但是立春在传统中只是春耕活动的开始,本身并不具备过年的意味,而汉武帝颁布《太初历》开始将正月初一设为了新年的第一天,这个过年的时间就与立春十分相近,经常前前后后只相隔几天,节日的活动内涵便开始混杂了。

△ 班春劝农

但在汉武帝之前,新年的第一天并不在正月。按照古人的记载,商朝的新年是十二月初一,周朝是十一月初一。新年的日期会随着王朝而变更,这显然不是很方便的一件事,而有一些学者指出,古人过的“年”可能便在“腊日”。

凡候岁美恶,谨候岁始。岁始或冬至日,产气始萌。腊明日,人众卒岁,一会饮食,发阳气,故曰初岁。正月旦,王者岁首;立春日,四时之始也。四始者,候之日。——《史记·天官书》

“腊日”在这里被视作了岁的最后一天,所以“腊”也被称作“岁终大祭”。

从文献看,“腊”的这个名字一开始也不固定,曾经还叫过“清祀”“嘉平”“蜡”等名字,不过不同的文献时代略有差异,但从秦汉开始“腊”的字便被确定下来了。作为祭祀名称可能还写作“䄍”,念作“zha4”,这个就更没人使用了。

因为这个起源实在是太古老了,太久远的事儿就很容易在流传过程中发生层累和变异,具体考证大家可以找一些论文专著来看,我就随便整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吃肉

腊祭的主要对象是先祖百神,使用的祭品可能是一些捕获的猎物,也就是肉了,“腊”字的偏旁原本是从“肉”的。这些猎物会被制成干肉,这项习俗发展保留至今就成为了我们更加熟悉的“腊肉”“腊味”。当然不止于此,腊祭可能是一年中祭品最丰盛的一个,毕竟拿出的一整年的收获。

△ 制作腊肉,网络图片

喝酒

冬天里天子诸侯举办的祭礼叫做“烝”,大约可以看做君臣聚在一起“无限畅饮”。酒一般是用粮食制作的,所以在古代也算得上比较奢侈的物品,也只有一年到头才有心如此畅快一把吧!

喝粥

为何将腊日最终定于十二月初八,说法比较多,比如巫术说,但由于佛教的盛行可能听得比较多的还是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顿悟得道的日子,毕竟在很多人眼里,腊八几乎算是个佛教节日了。不过从腊日的发展历史看,应该是基本没啥关系的,而腊八喝粥可能也是祭祀烹煮祭品的一个环节,但在佛教文化下得到了扩展和延伸。

△ 腊八节施粥法会,网络图片

几种祭祀

由于古老,所以我们现在得到的史料其实是古人在记载古的古人,所以在古时出现了的不同解读。比如,认为“腊祭”与“蜡祭”是两种祭祀,一个祭祖先,一个祭百神。古人主张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穿着是不一样的,一个是“皮弁素服”,一个是“黄衣黄冠”。今人也有学者认为这个不足为证,因为祭祀的参与者是分等级的,不同人穿不一样很正常。即便是同一种,也可从中发现腊祭本身的复合性,它是一种总结性的面对很多对象的大型祭祀。

戏剧之源

祭祀是古人非常重要的活动,很多东西研究的源头都会指向祭祀。比如祭祀中会有一些舞蹈,甚至角色扮演,这些可能后来便演化成了戏剧。当然,这个发展过程没有那么直接也没那么单一。其中扮演神明的称作“尸”,据说青海民间的“四片挖”舞便是古人腊祭舞蹈的遗存。

△ 四片瓦舞,网络图片

尸舞可能在宋代时就比较罕见了,苏轼还写过一篇《八蜡》,里面认为前段提到的祭祀服装只是“倡优”的装扮。

八蜡,三代之戏礼也。岁终聚戏,此人情之所不免也,因附以礼义。亦曰:“不徒戏而已矣,祭必有尸,无尸曰'奠’,始死之奠与释奠是也。”今蜡谓之“祭”,盖有尸也。猫虎之尸,谁当为之?置鹿与女,谁当为之?非倡优而谁!葛带榛杖,以丧老物,黄冠草笠,以尊野服,皆戏之道也。子贡观蜡而不悦,孔子譬之曰:“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盖为是也。

真是一份史料,百样解读啊!

之前写“三伏”的时候就提到一个词“岁时伏腊”。“伏”与“腊”一个在夏天一个在冬天,都曾是古人非常重要的祭祀活动,才会组成这样的词汇被作为一年中四季变换、节日更替的代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个其实在我们的生活里几乎是消散得无影无踪。

尽管腊八依然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传统节日,其内涵也与古时变化甚多,规模更是大不如前。对于“腊”的探索考据,依然有很多不明之处,而“腊”的发展变化也有许多不同文化的参与,才展现出今时今日的面貌。

我愿意将它作为“传统”二字在某种角度上的诠释,与古代不同但又与古代相连,有百般解读但又不弃本初。而我们,过着今天的节日,追溯着千年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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