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到底从哪传来的?︱武吃烤肉怎么吃?︱”烤“字居然是新造字!︱吃在冬天5

银锭品味烤肉时

数里红莲映碧池

好似天香楼上庵

酒澜人醉雨丝丝

这是清人佚名《赞烤肉季》竹枝词,说的是夏天赏荷吃烤肉的场景。其实,在冬天吃烤肉同样富有情趣。特别是在一场大雪过后,选择武吃,窗外,就是白雪覆盖的钟楼鼓楼,屋内是烈火熊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烤肉,您再来上一口白酒,嘿,那感觉别提多带劲了。
北京烤肉的最早记载见于清代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八月,彩兔》(1758年刊本): “京师以黄沙土作白玉兔,饰以五彩妆颜,千奇百状,集聚天街月下,市而易之。灯火荧辉,游人络绎,焦包炉炙,浑酒樽筛,烤羊肉,热烧刀,此又游人之酌具也。”这烤羊肉于阴历八月夜间的街头摆摊销售,“烧刀”指白酒,边吃烤羊肉,边饮热白酒,恐怕连兔儿爷也要馋涎欲滴了。所以说,这老北京吃烤肉,都是在街头,真正等摊主有了本钱,开起饭庄的时候,已经是民国之后的事情了。

壹丨武吃是什么时候才有的?

烤肉从蒙古传来,早先是一种野餐形式。京城最有名的是“南宛北季”,即城南烤肉宛,城北烤肉季,烤肉宛以烤牛肉驰名,烤肉季以烤羊肉闻名。只不过,后来烤肉宛搬到了海淀万泉河,比那烤肉季还要北。也许就该改成“南季北宛”了。
烤肉的原料事先用姜汁、酱油、料酒、卤虾油等作料煨过,然后在铁炙子上快速翻搅,加上香菜段即可。
烤肉有文吃、武吃之分。文吃是由厨师代烤后装盘上桌,食客吃相较为斯文:武吃是食客手持长长的“六道木”,围着炙子,自烤自吃。
那用了上百年的烤肉炙子,油光程亮,铁条讲究的是中规中矩。缝儿不大不小,大则漏油,小则明火不透。腌渍的肉片,接在松柴烧热的炙子上,微透明火内则炙而生香,又留住了汤汁,肉则含浆滑美。
切肉的手法更是一绝,准确的站姿站位后,尺许长的尖头钢刀,用推拉法将肉切成柳叶状,肉片均匀,薄则碎,厚则不熟。那剔净筋膜,压紧压实的肉,这一“推拉”,一斤肉准出150片形似柳叶的片。而后,加上调料腌上个把时辰,再加料入味,拌上葱丝、香菜等,摊在松香缭绕的炙子上,一双特制的长木筷翻而炙熟。吃时就着糖蒜、瓜条,爱吃辣的,泼点辣椒油。
前面咱们说过“南季北宛”。说起来,烤肉宛一道烤肉能够成为名菜。除了质量特色外,还少不了“地利与人和”。烤肉宛最早落脚宣内安儿胡同西口,经过40多年苦心经营,到1723年这才在宣内安儿胡同西口路东置办了门脸儿,立了字号。当时,烤肉宛往南是有名的琉璃厂,往北是西单闹市口,往西是醇亲王府。南来北往的人多,加上那溢油荡香的烤肉实在惹人垂涎,买卖当然好。长袍马褂、布衣百姓都闻香下马,烤肉的诱人之处还在于蕴藉其中的文化。
说到武吃,据店家介绍,始自民国时期,但我们看到的最早文字记载,却是来自翁偶虹先生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文章,他在文章中写道:在吃法上,老北京烤肉有文吃、武吃之分。文吃,是由服务员将烤好的肉送到雅座或餐桌,由顾客慢慢品尝;而武吃是民间的传统吃法,即自烤自吃,带有些原始吃烤肉的痕迹,有古代食馔习俗的意味。顾客手执尺二长的“六道木”(筷子)站在炙子旁,一只脚蹬长条板凳上,自己将腌渍好的肉,摊在松香缭绕的烤肉炙子上翻烤,佐以陈酿美酒,很能体现豪爽个性,极有特色。如今烤肉宛、烤肉季都单辟房间恢复了武吃,保留了烤肉的民族特色。品味武吃,使人们在怀念遥远过去的同时,也从中享受到古老的传统文化。今天我们看到了很多武吃烤肉的老照片,可以说明,武吃烤肉确实始自民国,只不过也许当时并没有“武吃”之名罢了。
说起武吃烤肉,我们的制作人小强可由发言权,虽然只吃过一次,但留下的印象是极为深刻的。当时,由店家的师傅用果木将炙子烤热,擦上牛尾油后,将切好的葱丝铺在炙子上。食客将事先已浸腌入味的肉片捞出放在葱上,用长筷来回翻动,待肉烤至将透,撒上切好的香菜段,待肉成紫色,便到了火候。一尺多长的大竹筷,夹起吱吱作响的烤肉片,佐以黄瓜、糖蒜、象牙白或“卫青”萝卜,边烤边吃边饮,如果累了,可把一只脚踏在炙子前面的长条凳上。身处繁华的闹市中,在一片自由的空间,听着木柴的噼啪声,嚼着带着果木香味的烤肉,不禁让人联想起那纵马豪歌的欢腾,还有郊外密林溪旁的野炊,对年轻人而言,这份感觉是那么粗犷、自然和新鲜,而对老北京来说,这种“武吃”的场景不知勾起了他多少儿时的回忆。并且,师傅常常一边讲解一边示范,可以让食客感受到“老、嫩、焦、糊、甜、咸、辣、怀中抱月”的八种味觉意境。当然,如果您想武吃,一定要预定,反正十年前,武吃的定价就已经是3000块一桌了,现在估计这个价格可是拿不下来了吧。

贰丨讲究!这才是吃烤肉的正确打开方式

说实话,现在的北京人其实对吃烤肉是不讲究的,那老北京人会怎么讲究呢?在唐鲁孙先生的文章中,曾经对老北京人吃烤肉的讲究是这样写的:北平人因为悠闲惯了,什么吃食都讲究应时当令,不时不食,这倒合了孔夫子的古训了。像元宵、粽子、月饼、花糕,不到季节是不会出来应市的;爆烤涮的烤肉,不交立秋,甭说以卖烤肉出名的烤肉宛、烤肉季、烤肉陈,他们三家不会提前应市,就连一般牛羊肉馆,以及推车子下街的,也没有一个敢抢先。等到时序一交立秋,什刹海的荷花市场已经是秋蝉噎露、残灯末庙时期,可是依然有人架上支子生起火来,大卖烤肉。您瞧也怪,还真有捧场的,虽然火势熊熊,熏得人热汗直流,居然有人一口烧刀子一箸子烤肉,吃个不亦乐乎。北平人这种特性,是别省人没有法子了解的。
当然,说起吃烤肉,还是在冬季最为恰当。特别是武吃,更能体现出冬季吃烤肉的乐趣和氛围。

烤字是齐白石老人发明的吗?

王俊玲.

如今,到京城旅游有句话,叫“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吃烤鸭真遗憾。”因为京城餐饮最有名的就是全聚德烤鸭。不过,全聚德说到底只能算是鲁菜,入不了京菜的门。正儿八经的京菜,烤肉宛当然算得上一号。

严冬烤肉味甚饕


烤肉原是古老的北方游牧民的传统吃食。古老的烤法是用猎刀切肉,马粪烤而熟。到公元六世纪,烤法文明了许多:切块、加味再烤。烤法见诸文字的记载是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其中的“腩炙”就是烤肉。北京人吃烤肉的历史记载始于明代。最早曾被称做“帐篷食品”。不过,也曾作为宫廷的一种美味而跻入大雅之堂。《明宫史·饮食好尚》:“凡遇雪,则暖室赏梅,吃炙羊肉”。

烤肉宛把“烤肉”这一北京民间普通吃食,做成代表京味儿的特色名菜,也是经过多少代名厨不懈的钻研和努力。邓拓先生曾在《燕山夜话》中写了烤肉宛发迹的过程:“距今已三百多年前的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京东百里之遥的回族集聚地大厂县,有户宛姓回族小商人,辗转来到北京谋生。他寄居的宣武门一带……也是回民聚居地。回族百姓,多经营饮食、牛羊肉生意……他就从卖牛肉的回族人手里买下牛头,然后把牛头肉切成薄片,用铁炙子烤熟,推车沿街叫卖。凉秋寒冬,围着火炙子吃烤肉,别有一番暖意。此风味独特,吃法新鲜,很受平民百姓欢迎”。

早年创业初期,北京人还没认烤肉宛这口儿。为了把烤肉做精,掌柜的从选料入手,遍走京城大小牛羊肉铺子,跟老乡们讨教最适合烤的牛种和部位。最后敲定以蒙古产,三百斤以上,四五岁的羯牛和乳牛为最好。用于烤的肉,必是上脑、米龙、和尚头。烤肉宛对刀工也十分讲究,单说切肉就可谓之一绝。使用尺许长的特制钢刀,将肉“拉切”柳叶形,斤肉约出一百五十片左右;再腌渍、调味等再烤。用于烤肉的炙子更有讲头儿。据说,烤肉宛当年用的是明朝泰昌年间的古董。那炙子油光锃亮,“铁条”间距每根间隙0.3厘米。晚清年间有人曾描述了当时人们吃烤肉的那种惬意:“严冬烤肉味甚饕,大酒缸前围一遭。火炙最宜生嗜嫩,雪天争得醉烧刀”。

齐白石杜撰“烤”字


单就“烤肉宛”三个字的匾就有一段典故。那是上世纪四十年代末的一天,一位名叫唐友诗的记者请齐白石老人去烤肉宛品尝烤肉。齐老笑着说:“我的牙齿,哪里嚼得动?”记者说:“正因为让您嚼得动,才请你”,随后又补充一句,“那肉嫩得跟豆腐似的。”齐老便拿起手杖,一道去了。果然,烤肉独特风味,白石老人赞不绝口。烤肉宛趁兴向齐老求字。齐老答应题匾。饭罢,二人一起来到手帕胡同唐记者的家,拿出宣纸便提笔作书。没想到,齐老只写了一个钟鼎“烤”字,写完之后,突然停笔,稍加思索,又在下面缀了一行小字:“钟鼎本无此烤字。此是齐璜(白石老人名)杜撰”。写毕掷笔大笑,兴冲冲地走了。

这个“烤”字后经装裱后挂在烤肉宛店堂里。白石老人走后,大家欣赏齐老的题字笔力遒劲,连连赞叹,但是只有一个“烤”字,能不能算匾?也有人出主意。不如仿其笔锋,添上“肉宛”两字,成为一块匾。后来认为那样不妥。就用这一个字,挂在墙上,当做“烤肉宛”的牌匾。

不过,也有很多专家学者其实也在考证这个烤字到底是不是白石老人造的,也有不少说不是的,甚至指出《红楼梦》第四十二回中,就曾经出现过这个烤字。不过,邓拓先生在他的文章中的考证是严谨的,并且说的很清楚,是当年所有字典中没有这个烤字,并不是说当年这个字没有出现过。让我们节选一部分邓拓先生的原文,和大家说说这个烤字后来是怎么流行起来,并成为常用字的。

在邓拓先生的文章中,是这样写的:生活在北京的人,都知道北京西城宣武门内大街有一家著名的“烤肉宛”。但是,很少有人去注意这家的招牌有什么值得研究的问题。其实,这个招牌的头一个字,“烤”字就很值得研究。

前几天,一位朋友给我写来一封信,他说:“烤肉宛有齐白石所写的一个招牌,写在一张宣纸上,嵌在镜框子里。文曰:‘清真烤肉宛。’在正文与题名之间,夹注了一行小字(看那地位,当是写完后加进去的),曰:‘诸书无烤字,应人所请,自我作古。’(原无标点)看了,叫人觉得:这老人实在很有意思!因在写信时问了朱德熙,诸书是否真无烤字;并说,此事若告马南邨,可供写一则燕山夜话。前已得德熙回信,云:‘烤字说文所无。广韵、集韵并有燺字,苦浩切,音考,注云:火干。集韵或省作熇,当即烤字。燺又见龙龛手鉴,苦老反,火干也。’烤字连康熙字典也没有,确如白石所说,诸书所无。”

我很感谢这位朋友,他引起了我的兴趣,也引起了报社记者同志的兴趣,他们还把烤肉宛的匾额等拍了照片。原来这个匾额的款字写着:八十六岁白石。计算齐白石写这个匾额的时候,是1946年,还在解放以前。

据说,当时白石老人常到宛家吃烤肉,多次写字画画送给店主人。比如有一次,白石老人画了几枝梅花,题两句诗:“岁寒松柏同精健,知是无生热血多。”这似乎是在国民党反动统治期间表示一种不甘屈服的意思。他用这副画送给烤肉宛,当然也包含有对店主人的勉励之意。过了两年,白石老人88岁的时候,又画了一幅寿桃送给店主人,题曰:仁者多寿。不难了解,这不但是老人自寿,而且也为店主人祝寿。齐白石和店主人之间这样亲密的关系,实际上不过是烤肉宛和各阶层市民群众的亲密关系的一个反映而已。

因为烤肉宛服务的对象,主要的是城市的劳动人民,所以这一家的招牌也是按照人民群众的口头语来命名的。你看这个招牌多么通俗,多么容易上口啊!为了适合于劳动人民的口语,用字是否要考证出处,当然就不算什么重要的问题了。

特别是在解放以后,按照群众的习惯和需要而产生的许多简体字,逐渐被社会所公认,成为正式通行的文字,因此,像烤肉宛这样的招牌,就更加使人一见如故,不以为奇了。

应该提到,梅兰芳同志生前,曾于1960年l0月为烤肉宛题了一首诗。他写道:“宛家烤肉早声名,跃进重教技术精。劳动人民欣果腹,难忘领导党英明。”

的确,烤肉宛三字,对于北京的劳动人民实在是太熟悉了。拆开来,光说一个烤字,人们也会马上联系到烤肉或烤肉宛。

这个“烤”字虽然是“诸书所无”,但是并非完全不可稽考的毫无根据的杜撰文字。

近几年来,大家在推行简体字的过程中,都比较熟悉“约定俗成”的道理。“烤”字的长期演变过程,恰恰就是约定俗成的一个典型。

然而,对于这么一个早已被公认了的俗字,齐白石采用它的时候,却要郑重注明是“自我作古”,这是多么认真的态度!比起白石老人来,我们现在对于简化字体的工作,有时态度就未免轻率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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