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先丨阳光、院子和父亲
这是一个冬日的正午，阳光很柔和，柔和得令人沉醉。
我坐在老家的院子里，沐着阳光。哥哥和嫂子下地干农活去了，我在家里照顾瘫痪的父亲。父亲已经瘫痪12年了，一直躺在他那间小屋里。我突然决定把父亲抬到院子里来，于是我把那张几乎没用的轮椅搬到院子里的阳光下，找来两个邻居，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父亲来到了阳光下。
我坐在父亲的身旁，手扶着他，怕他摔倒。父亲笑盈盈地看着我，说这是他12年来第三次见到太阳，我的心开始抽搐。
父亲已经不能完整地表达一句话了，但他在不停地说，声音有时拖得老长，我笑他说：“爸爸，你说话象在唱歌。”于是他看着我，我们相视着笑起来，笑声里有隐约的泪痕。
守在父亲身旁，我想起了童年，晃如昨日。童年的院子，常有一大群麻雀，聚在院落的树巅。那轻巧的叫声，时而一点点，时而一串串，时而独吟，时而合鸣，如水晶般玲珑剔透。在树梢，在地上，小小的麻雀总是俏俐地跳过来、滑过去；又跳过来、又滑过去。而年轻的母亲手里的丝线是那么柔，那么细，那么一种深得乡气的粉红……
什么时候这里没有了麻雀的叫声？什么时候这里没有了年轻的父亲和母亲？看着只有头部和左手能动的父亲，我无论如何都觉得风烛残年是一种灰颓与悲凉。可是，我代替不了父亲的病痛，病魔带来的一切悲苦只有他一人独自吞咽，我所能做的，只能是陪他说说话，象现在这样，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晒着太阳，吹着微风……
父亲生于1933年,幼年丧父，中年丧子，刚过半百丧偶，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可以说别人没有经历的坎坷，他几乎都经历了……人生中的所有不幸，他都默默的经历着，承受着。在那些悲苦暗淡的岁月，父亲也有很多骄傲的，其中我每学期带给他的令他满意的成绩单是他最感到骄傲的事情之一，他送我考试，送我住校，送我上大学，给我写信，在信里，他以笑语代替眼泪，把苍凉与辛酸藏在心里……
可是，是什么啊？是什么让我的父亲连一整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腾椅里一动不能动的父亲，我内心悲凉，喉头哽咽。
父亲老了，父亲真的老了，生活把父亲彻底的变成一个老人，甚至连一个老人也不是！
作 者 简 介
姜元先，女，毕业于贵州师范大学，现在是遵义湄潭求是高级中学教师，业余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