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梅丨故乡的炊烟
朋友聚会,相约农家柴火灶,放眼望去,整个大院约有二十几台类似于小时候农村烧柴草的地锅,有单灶的,有双灶的,宽大整洁的灶台权当了餐桌的桌面,十几个人围着两台灶依次坐下,看着久违的地锅,忍不住抢了服务员手里的铁钩,不停地往灶膛里加着被劈成长条的木柴,仰望着从高高的烟囱慢慢升腾的烟雾,心儿也变的柔软起来。我似乎很久不见炊烟了呢,那淡淡妖娆的白雾开始轻轻拨弄着我的心弦,渐渐勾起那些在烟火中飘散的童年记忆……
农村的清晨,早晨四五点钟,黎明的曙光刚刚揭去夜幕的轻纱,随着雄鸡的引吭高歌,炊烟渐次升起,沉寂的村庄开始沸腾起来,鸭子们迈着方步噗噗通通地跳进河里;母鸡领着鸡仔四处觅食;土狗们东瞅瞅西看看,漫无目的的嚎叫一声,以示它的存在;猪也哼唧着拱着吃饭的家伙唱歌,拴在树上的驴因受了露水的侵袭打着喷嚏;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好像五线谱上的音符,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勤劳的蜜蜂唤醒了屋后盛开的南瓜花,梁山伯和祝英台幻化的蝴蝶也开始翩翩起舞。
这时母亲总是第一个起床,系上标志性的围裙,父亲把干柴填满灶膛,炉火映红他古铜色的脸庞,炊烟从简陋的烟囱爬上茅草屋,袅袅娜娜,朦胧如诗。它氤氲着母亲年轻的身影,散发着红薯玉米的香甜,缠绕着无忧无虑的童年。
农村的 中午饭是最不准时的,常言说“农村的饭,一点半”,一般有孩子上学的家庭就会准时准点的生火做饭,没有学生的家庭也就没个时间的概念,拖拖拉拉,有早有晚。最是村东头的寡汉老巧爷,下午两点左右还能看到稀薄的炊烟像个醉汉似的在他家的屋顶飘荡,我常常想,那柔情多姿的幽灵能不能幻化成一个仙女抑或是一个丑一点的妇人也好啊,也不会让可怜的老巧那么孤单和落寞。午饭过后的村庄会陷入片刻的沉寂,劳力们开始去田里劳作,孩子们背起书包去了学堂,只有几个掉了牙齿的老奶奶边看孩子,边用麦草编着做草帽用的辫子。
最喜黄昏的炊烟,薄暮冥冥,父亲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扛着锄头,我们背着小书包,后面跟着我家忠诚的大黄狗,远远就看到院落正飘着熟悉的炊烟,心里想着巧手的母亲贴的金黄的玉米饼,还有舅舅送来的辣椒酱,那一刻,馋馋的味蕾和胃蠕动都会无声的催促我加快回家的步伐。
小时候,童年的我,心中就自觉的有了一份责任和担当,家里姊妹多,弟弟妹妹尚小,地里繁重的农活已让不谙农活世事的父母内外交困,我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经常利用放学的空挡去捡些枯枝落叶和割些喂猪的青草,每当看到落叶和干树枝,比现在的孩子看到巧克力和零食还要欣喜,即便是身边没带装柴火的篮子,也要把它拢在一起,做上记号,再拿来篮子把它装回家,我家柴草富足,树叶棍棒堆满了院子的角角落落,父母只会难为无米之炊,却从没有让二老为烧柴发过愁,这不能不归功于我和勤劳的二姐。
许多年来,我时常在静下来的片刻或梦中思念起故乡的炊烟,那些缭绕在我心头的炊烟,它们因受柴草材质和风力风向的影响,姿态各异,有的浓黑似墨,像一条蛟龙直冲天际,那一定是国喜哥又偷懒,从粮库捡来的旧油毡被他父亲边数落边填进了灶膛;有的纯白如棉,纤薄如纱,那必须是我爹用烧火棍在指挥着金黄色的落叶在轻盈的舞蹈;有的摇曳多姿,相互纠缠,我猜那可能是屋后的嫂子又在思念远在云南的立志哥了;有的像是在恋爱,卿卿我我,迫不及待的相拥在一起,翻过院墙,跨过树梢,耳鬓厮磨着飘向天际,我想它是美丽的琴姐姐和她的情郎私奔去了远方。故乡的炊烟,这些引起我无限遐想的炊烟啊!它们是烟囱里升起来的云朵,是柴草化成的精灵,一年四季,周而复始,它因人而生,因家而暖,任你风吹雨打,它都会默默演绎着最平凡的人间烟火,经久不散。
许多年来,故乡的炊烟像一条柔韧的丝带,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心里梦里,其实不是那一缕炊烟有何不同,而是家乡的炊烟承载了太多的思念和情感,当简单的饭菜伴着草木灰的香味溢满村庄的时候,母亲的那一声:“三丫头,回来吃饭了”这如天籁般的声音像一首无字的歌,多少年来,让我无论身在何方,无论经历多少夕幕烟雨,背负多少心碎和忧伤,每想起那一声轻柔,慈爱的呼唤,都觉得母亲就在我身旁,都会让我擦干眼泪,挺直脊梁。是的,我是娘亲的三丫头,我从没走出您的视线,母亲的牵挂就如同村头那缓缓蠕动的炊烟,一头牵着她的目光,一头系在我心上。
添一把木柴,跳动的火焰加重了我的思念,服务员告诉我,那在锅里沸腾的是千岛湖的有机鱼,和山上放养的土鸡,虽然它看起来很美味,可胃肠却顽固的忠诚于儿时的记忆,让我愈发想念那香香的玉米粥,甜甜的煮红薯,还有那缕淡淡,舒朗的,时常萦绕在我梦里的炊烟。
作 者 简 介
赵梅,河南郸城县人,生于六十年代末,系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热爱文学,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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