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丽明丨山里的路
嫂子娶回来那天,村里极其热闹。红毯般的鞭炮屑、火红的囍字、人群中红霞般的笑脸……那么红、那么耀眼,仿佛空气都是喜悦的。爷爷激昂地说:今天不止一件喜事,汽车开到家门口接回新媳妇,这是我们村历史的头一回!这么多年了,我们家终于通车了!
接着是各种附和声,席间觥筹交错,把酒言欢。门外新嫂子在哥哥的护卫中小心翼翼掂量着脚下的泥巴,以免沾到她的新鞋子,从新房来到热闹腾腾的老屋席间敬酒。
路有很多,只是新嫂子并不知道,她正走在上面的,是一条不寻常的路,这路的名字叫幸福,寓意着我们大家庭以后的生活幸福美满。
1923年,家中太爷爷携着妻儿老小脱离大村庄,在巍峨的幕阜山脚下,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洼地里,筑墙搭棚,生儿育女,营生度日。从此,我们村一直是我们一家人,没有外人迁入,只有出息了的家人不断迁出。
到了爷爷这辈,有四兄弟。四个爷爷壮年成家时期盖了座一进两重中间带天井的大宅。那是村里最热闹最红火的一段,那是居住的人最多。
自我记事起,村里就只有我和爷爷,二叔和二爷爷这两大家四小家。最热闹的声音就是鸡飞狗跳的声音,偶尔还有牛哞羊咩。
动物的声音比人多,童年生活也十分孤寂。天黑了就听着蝈蝈的叫声入睡。别人家里都有电灯电视,可连贯通达的电线到了前面的大村,就像被人用利刀砍断了一样,齐刷刷立在那里静止不动。有时候觉得这瘦高的电线杆像一个母亲,把她的乳汁通过电线传给千家万户,滋养千千万万的儿女。可似乎忘了山旮旯里还有两户尚未成年、需要滋养的我们。
每次阿婆拿着罐头瓶带我去镇上买煤油的时候,我就问她:“为什么我们家没电呢?”阿婆说:“崽啊!等你长大了就有了。”我又问:“阿婆,我什么时候长大呢?我也好想看电视啊!”后来,阿婆经常带着我跑十多分钟的路去外村亲戚家看电视、找小伙伴玩。好在经过父辈数次的争取,政府终于帮忙拉通了电线。
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人少路远的村庄里,春风好像被门前山头挡住了,总是姗姗来迟。
后来,村村户户都有了平坦的水泥路,只有我们还是走在狭窄的田堘小道上出入。现在虽然人家的路都走旧了,我们才刚拉通了路基,坑坑洼洼,汽车摇摇晃晃着也算可以到达,与邻村相比,我们是落后的。但对于自己来说,我们的生活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路基有了,路面还会远吗?
自从在这里扎了根,我们从草棚换平房到现在的高层楼房。吃过树皮、观音土、苦栗,度过糠粉粑都是绝好美味的岁月。几代人一路走来到现在,见证生活越来越美好,村里的风景越来越美丽,天越来越蓝,水越来越清。
爷爷总说:“现在这社会真是好,这么好的政策,这么好的路,我活着都舍不得死,多活一天都是好的!”也许我们小时候吃苦不多,只有爷爷这辈经历过苦水泡过的日子,对现在的生活才有更加刻骨铭心的体会。
小侄子抱着平板电脑赶来,围在小妈身边,像只快乐的小鸟拍着小手欢呼着:“新娘子好美啊!小叔,快帮我和新娘小妈拍照片!”引来众人哈哈大笑,小村里,一派喜乐祥和。
山里的路,弯弯曲曲,是一根脐带,一头连着大山里的儿女,一头连着祖国母亲。山里的路,是崎岖的路;山里的路,更是通往幸福的路。
作 者 简 介
袁丽明,女,文学爱好者,发表文字若干。用心读书,用情码字,用文字净化心灵。感谢文字,在这里遇到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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