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说清晏
树说清晏
◆张军
淮安的蚊子为什么那么多呢？第一次看到蚊母树，我惊姹不已，以为终于搞清楚了。
这棵蚊母树就在清晏园入门处太湖石假山前，树下有铭牌，赫然写着蚊母树，别名中华蚊母，又名蚊子树等。蚊母树，我上网查来查去，好像跟蚊子没啥关系。她的叶面中间常像绿豆一样突起，里面会有极小的蚊虫寄生体，成熟后飞出，所以被称为“蚊母”。其实，这些蚊虫是瘿蚜和蚧壳虫，不是蚊子，而清晏园的这棵蚊母树，据我观察，连瘿蚜和蚧壳虫也是绝少见的。它虽没有悬根漏爪，主干倒也有几分遒劲；小枝繁茂，碎花深红，又让它平添了几分俏丽与可爱。
蚊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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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晏园还有一种树，叫“喜树”，在荷芳书院东侧。荷芳书院，是河督高斌所建，以迎圣驾。乾隆南巡，两次驾临书院。喜树七棵，巧了，喜了龙颜，喜了高斌。
荷芳书院门前，东有罗汉松，西有紫薇树。罗汉松或许取意护佑圣驾，紫薇在此何意？看了琼瑶的《还珠格格》，我浮想联翩。紫薇树，其实又叫“没皮树”，想想，暗笑，文字真有意思。不过，这棵紫薇树真的不一般。吴三桂云南金殿旁的紫薇，被一把火烧得没了脾气，没了灵性，没了明眸皓齿。我住的小区也有不少紫薇，可是都有点儿营养不良，瘦弱，甚至有几分猥琐。兴许是书声琴声，修心养颜，荷芳书院门前的这棵紫薇，是我见过最美的紫薇。去年入秋之际，小雨之后，我又到清晏园手机随拍，突然惊诧于这棵紫薇的美。她身高十多米，光溜水滑，蛮腰轻扭，头戴圆锥花序，花有六瓣，浅红如纱，清丽妩媚。我蹲下，仰拍，镜头里的她，更是自信自若，卓尔不群，又仿佛是一位女子健美运动员，肌肉发育得恰到好处，匀称结实，富有力量美。紫薇又被称为痒痒树。“紫薇花开百日红，轻抚枝干全树动”，也就是说，你若轻轻地抚摸紫薇树的树干，其整株树的枝条会轻轻地颤抖。于是我也想摸摸她的树干。
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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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桕生平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清晏园有乌桕树。每逢秋季，黄石山却顾亭旁，抬头，高高的乌桕，满树猩红的叶；低首，遍地的落叶，宛如深红的毯；四望，近有却顾亭黛瓦与石山苍岩，远处沿今雨楼至关帝庙柳丝飘垂，一路黄灿灿。一阵风过，红雨飘飞，更是动人心魄。传说蚩尤被黄帝擒杀后，沾满蚩尤鲜血的桎梏被弃置山野后生根复活，遂成一片乌桕林，猩红如血。周作人曾在其《两棵树》中质疑张继《枫桥夜泊》中“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江枫，认为其不是枫树，而是乌桕，因为“江南临水多植乌桕，秋叶饱霜，鲜红可爱”，“枫生山中，性最恶湿，不能种植江畔也”。到了冬季，白色的乌桕子挂满枝头，经久不凋，也是别有情致。
乌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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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枫桥夜泊》，我想起中学课本里熟悉的词句，如“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再如“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长久以来我一直纳闷，这个“梧桐”难道是现在城市里随处可见的梧桐树？身边的梧桐树，无不张扬了得：春深时遮天蔽日，叶落时喧天哗地，更讨厌的是它那四处飘洒的果毛，若轻盈洁白如柳絮，粘人倒也罢了，它们暗褐色，呈刺毛状，到处刺人，钻你的领口、鼻孔，甚至扎你的眼睛。有人说这是法国梧桐。那中国梧桐啥样？“四面无附枝，中心有通理；寄言立身者，孤直当如此”，白居易《云居寺孤桐》道其形；“寒螀爱碧草，鸣凤栖青梧”，李白 《陌上桑》言其色。难道这孤直内敛、鸣凤栖居的青梧，仅仅存在于古典诗词？我一直在疑惑，在寻觅。当我在清晏园猛然撞见她时，你可想象我的激动？！这棵碧树青梧，就在清晏园东南蔷薇园里，瘦直高青，无视杂树比邻；静冷孤傲，默对黛瓦长廊。纷纷兮，游人来去，有几人似我侧目？凛凛然，苍狗变幻，唯有你走不出书香，傲娇在自己的世界里。懂你，但有明月相照，何求俗世见容？
青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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榉树，国家二级保护树种。清晏园的榉树，在黄石山东坡，用木栅栏围护。榉，举也。相传古有一秀才，屡试不第，其妻种榉树于大石之上，以期劝勉。数年后，榉树成材，当年的穷秀才也中举荣归。清晏园的这棵榉树，东坡向阳，得风得势，高约三十米，粗豪雄迈，远近花木，皆在其俯视之下。
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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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比邻，有一榔榆，不卑不亢，俏立于山脚水岸，温润一方，虽粗壮稍逊榉树，却倒影水中，嬉鱼其间，长臂舒展，荫庇四方。榉树榔榆，一刚一柔，辉映石山，有幸清晏。
榔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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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晏园用木栅栏围护的树，除了榉树，还有一树，在蕉吟馆西北瑞卿书场路南，是淮安的市树“雪松”。说实话，雪松为什么是淮安市市树，我还从没看过官方解说。“大雪皆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这说的是不是雪松？选雪松为市树，是不是因为其“高洁”？因为其“挺且直”？我不知道。我知道雪松宜种植在排水良好、通风透光的地方，种植时不宜过密。淮安的雪松姿态优雅，刚柔兼蓄，这样的长势，应该能证明淮安的水土还是不错的，可惜现在的淮安，雪松还是太少了，定其为市树，或许不能服众。
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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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树不说也罢，说点轻松的。我喜欢手机摄影，我常到清晏园，去拍那棵银杏树。喜欢摄影的人好像都喜欢拍摄银杏树。银杏摄影圣地有很多，钓鱼台银杏大道、湖北钱冲古银杏国家森林公园等等，可惜，我去不了。淮安区东岳庙有两棵千年古银杏，淮阴区枚乘故里也有一棵树龄八百年的古银杏，可惜，我拍不好。我的手机怎么都拍不出我想要的那种感觉，或许驽钝如我还无法理解他的高古。清晏园的这棵银杏树，相比较而言，可谓寂寂无名，但拒绝碌碌无为。他独立于太湖石假山之上。到了秋天，若没有这棵银杏，一进清晏园大门，则满目冷色，太湖石山的苍灰，四围杂树的冷青，让人倍感秋之寂寥，幸有这棵银杏树，如点睛之笔，一柱擎天，华盖九重，金蝶翩翩，圈圈点点，一篇篇锦绣文章写满大半个太湖石山。杂树点赞，随风颔首；秋草吟咏，摇头晃脑，整个院落都为之欣欣然。
银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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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晏园是苏北保存最完好的古典园林，里面树种繁多，我认识的最多的是垂柳、松树、水杉，还有散落的小叶黄杨、白玉兰、红枫、香樟、樱花，还有西府海棠、腊梅、茶梅，甚至还有一片梅林、一排石榴。清晏苍苍，树树增色。其实，说爱祖国是抽象的，爱一座山爱一条河爱一棵树，才是具体的。具体的永远胜抽象的。网上走遍全世界，不如抽空多在家乡走走，看看。
张军简介：张军，淮阴县渔沟中学86届。生于淮阴，长于淮阴，工作在淮阴，偶有闲暇，码些文字，回忆旧时的淮阴。淮河的风，梳理着她的记忆；淮河的水，漂洗着她的文字。淮河的柔波，只宜与月光相融；淮河的呢喃，只宜于一隅静听。她每一个字符都有意无意地远避霓虹灯，远避车水马龙；她每一个字符都犹如一朵朵荠菜花，自顾自地芬芳在沟边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