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凤华：顺哥笑了
【总第103902期】
顺哥是我的二哥，他叫唐德顺，今年72岁了。他一不当官，二不是大款，可在红兴隆局直，算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个悲剧式的人物，也是我不愿提起的人。
人都说性格决定命运，这话真有道理。哥是我们家叔伯兄弟22人中，最有才的人，也是性格最倔犟的人。听母亲说，他4、5岁时，并没人教他，就画啥象啥，母亲做活的剪刀，他几笔就画出来，并且象模象样。上学后，在友谊高中一直是大榜前5名的好学生。和其它人一样，哥没能如愿走进大校门。
到连队参加工作后，铲地身上也背个书包，一休息就翻开新华字典刻苦钻研。后来在连队当了保管员，他大公无私，人人佩服。记得一次，我和母亲去买麦麸子，哥哥称称时，稍微称高点，他马下舀出去，最后秤都没抬起来头。我父亲就大公无私，做豆腐不吃豆腐，害得我5.6岁时，天天早上顶风冒雪去西大猪舍给他送饭。这一点是子承父业，顺哥在菜园住，睡在一铺大炕上，伸手就是满屋子的鲜瓜，可他且一个不动。在队里他是大伙公认的红管家。一次一位队领导，让他付二麻袋葵花籽，去营部给领导送礼，他犯起了倔脾气，认为这是走后门，搞不正之风，必须和歪风邪气做斗争，于是便据理立争，拒绝付货。把领导气得直跺脚，最后也没付货。第二年，一个好消息传来，国家招收工农兵大学生啦。二哥兴奋得一夜没睡好觉，第一个报了名。当时是群众选票和领导通过二步。群众选票他第一，可到了领导通过这步却误了车，这位领导给他穿上了双小鞋儿。万般无奈，哥哥眼看一个只念了小学四年级的人，背起行囊顶了他的名额，奔向大学校园。
哥气炸了肺，开始给领导贴大字报、画漫画。可是这不破罐子破摔吗？"胳膊还能拧过大腿！"记得父母长吁短叹的，谁劝也不进盐酱。大学梦破灭了，他的精神也崩溃了，他四处游说，一路卖唱乞讨，最后三姐在宾县的五大伯家把他找到，在哈市精神病院住了很长时间才回来。由于他的精神受到了刺激，总感觉有人在陷害他。也是祸不单行，一天顺哥在家还没吃完早饭，就被一名戴大盖帽的公安带走。到队部正巧车胎瘪了，那位大盖帽不容分说，当众宣布:"他是强奸案的嫌疑犯"顺哥气的脸都白了。理由"一是他戴眼镜，二是他没媳妇"。到公安局当事人指认不是顺哥后，那位诬蔑他的人，一句对不起都没说，就把他放回来了。这正是火上浇油，顺哥又一次受到了伤害。更可气的是有人想给他戴上反革命的帽子，到处收集他的材料，都竹篮子打水一一场空了。我记得我的班主任，当时是个红人，他几次笑呵呵地问我，想从我觜里得到证据，都被我没好气地拒绝了。
后来，母亲找了我的姨父帮忙，把哥调到林场工作，终于躲过了这一劫。几年后哥病退回家，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养猪种菜的，不管挣不挣钱，他总不让自己闲下来，我们知道他的心在滴血！谁都说白瞎你哥这人才了……
在红兴隆大巿场卖菜，他的菜卖相最不好，可围观的最多，他种的菜从来不上化肥，全是农家肥，价格最低。其实他是一举二得，卖菜第二、演讲第一。他的三轮车上，总是拉一张大板画，只要有个穿开裆裤的小孩儿，看他的漫画，他也能讲得吐沫横飞。有什么法子呢，一根筋一这就是病态啊。
每到赶集日，我们兄妹都给他送些好吃的。哥至今未婚，一个人把我家原来的土房翻盖成大砖房，冷冷清清的屋里外头，只有凄凉相伴。
一个多月前，他骑个三轮车去买菜籽，被哨卡的人截住了，工作人员耐心地给他讲解封路的重要性。回家后他打电话告诉三姐，我只等3天，过了这几天我可啥都不管了。他的一番话，被三姐转发到一脉相承群里，我们全家人马上意识到，坏了，他要惹事。后来姐找到队领导，说明了哥的特殊情况，三姐蒸了一锅包子，问金书记什么时候能捎给住在十一队的顺哥，金书记刚到家，天都黑了，正给孩子做饭，他不顾孩子挨饿，急忙开车给哥送去了热乎乎的牛肉包子。，
买菜籽一直是哥的心病，他说吃的不主要，买菜籽是急事，宁可挨饿，也得买籽育苗。后来封城更紧了，到兴隆镇张家菜籽店买完菜籽，必须送到火车站卡口，然后再由一名负责人才能把东西送到顺哥手中，这一买二送就得惊扰三个人，可是为了让哥呆在家里安心，队领异不厌其烦地为他跑接力赛。我所在的友谊家园小区，自从正月初五就开始封城了，在二位区主任的带领下，委主一马当先成立了薜秀丽辖区群，这里是一个温暧的大家庭，有什么诉求大家都可以说出来，有些不会在网上交费的，薛主任就不厌其烦的去跑腿，其它几委也都建了群，社区负责人把药店、菜店、日用品店列表贴在每个楼门上，我除了自己家的饭菜，还得给顺哥送饭。这时我就想起了解忧。她是社区管委会主任张海英，她的防疫特供车最忙，解忧是她的网名。哥哥一人本来就挺孤独的，这一封城，村里本来只有几户人家，谁也见不到了，他自己又不会蒸馒头，加上本来就有疾病在身，高血压犯了，我把这事告诉了海英，她说你放心，今天我一定把药送去。晚上下班后，忙了一天的解忧，又忙乎给别人送菜送米送药去了……那些不会网购的人，腿脚不好的，都装在他心里。
光给二哥送菜籽，队领导和海英就去3次了，第一次买的不够，又买第二次，第二次不全又去第三次，封城这一个多月，他们己经第六次登门送货了，海英忙得嗓子都哑了，给哥买菜籽的120元钱，转过去几天了，她都忘了接收。昨天晚上，8点多钟了，又给哥送去了他急需的角瓜籽，我又蒸了二锅包子，加上水果、大米、和挂面，足有60多斤重。哥接过这些急需品，终于笑了。海英的爱人拍下了这一瞬间，顺哥笑了！我几乎没看到过他的笑脸，"一枝一叶总关情"。
我隐约地感到一颗冰冷的心在变暧，我反复放大这张照片，心里酸溜溜的。
2020.2.29
唐凤华，友谊农场退休工人。在红兴隆经营麻辣香锅快餐店。偶发作品，网络平台，文风质朴，真情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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