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凤华：磨道光光
【总第129202期】
妹送来2团冻面子，四姐看我开店忙，又送来一兜烀好的小豆馅儿。服务员妹说，姐我可包不好粘豆包，我说你做汤这个我来。不一会儿，一盘金灿灿的油炸糕在餐桌上香气燎绕，配上菠菜鸡蛋汤，看这颜色就诱人。咬上一口格外的绵粘，颤颤巍巍粘中带甜，这口感让人飘飘欲仙起来。妹说是用电磨拉的粘面子。拉面子，磨房，磨道光光，那是我抹不去的记忆。
磨房是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村中李四叔家五间房，头道门一推开就是磨房。东屋一孤老头是四叔的四叔，瘦高个儿尖下腭儿，不爱说话，都叫他四老头。他家的门总是关着的，偶尔抱柴火来不及关，我们便忙着伸脖偷看。他特抠门一一能攒豆油，板儿上总摆着一个大绿玻璃瓶儿豆油，满满的足有3、4斤呢，看一眼都让人眼馋。
西屋是李四叔一大家子。五老太是四叔的母亲，四叔家一大帮孩子。李五奶穿一件带大襟的黑布衣服，疙瘩揪贴在后脑勺，耳朵不太好使，说话翁声翁气的，二丫、三丫都听她的支配。她是个善良的老好人，总是转转磨磨地干活儿。
立冬后，磨房里便热闹起来。家家户户开始拉粘面子，并且由五老太太排号儿。把粘玉米或粘高梁米、大黄米用水泡上几天，待水起泡了，便反复洗几遍叫淘米，然后把洗净的米连水挑到磨房。大人负责把磨盘洗涮干净，用饭勺一勺一勺把米和水均匀地添入磨眼里，(磨眼又称磨脐眼儿)推动磨杆，便开始拉磨了。水磨子从上下两扇磨中间溢出来，磨沿儿斜坡处有个小孔，下边用水桶接好，水面子便滴滴嗒嗒流进桶里。
印象最深的一次拉磨，是大约8、9岁时，我家和院里叔伯家一起拉水磨。正是滴水成冰的天气，磨房里洼凉洼凉的，放学后晚饭前，我和哥姐们轮班推磨。大点的一个人抱一面磨杆，小点的二人一杆，一组2至3人。昏暗的灯光下，磨盘吱吱呀呀地转动，推磨的人头上腾腾冒热气，脚下光溜溜的磨道直打出溜滑，抱紧磨杆一鼓作气，奋力向前奔去。一圈儿二圈儿还有查数喊口号的，转得头晕目眩，每组转一百圈后下一组再冲上去，依次类推。我家是个大家族，孩子多推磨的也多。最大的是二柱子哥，他当时也就15、6岁，我们这些抱磨杆子的都听他统一指挥。磨道光光，汗珠子和水面子凝结在一起，勤劳的小脚也在磨道上打磨。没人偷奸耍滑，也没人叫苦喊累，咬牙坚持就是胜利。下了磨道就捂着嘴跑出去呕吐；上了磨道就是勇敢的战士一位。
后来，我又经常和母亲一起去磨房，磨晒干的冻土豆，做黑面大蒸饺。记得我家每到月底米袋子总见底儿，母亲常常把粮食借给别人。土豆面虽然筋道但烧心，偶尔吃一顿还能凑合，有胃病的人常吃更受不了。
记得母亲扎个烟色头巾，手里握一把笤帚头，胳膊肘上拐一个簸箕，从磨房到家又从家去磨房，这条道是她常去的地方，十口之家吃喝穿戴，她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推磨人。
冬天，我家仓房靠西墙有一个大柜，据说是母亲的嫁妆。大柜里装了满满一下子粘豆包。下午放学后，天也有点暗了，我常和四姐一起潜伏到仓房"偷豆包"。记得是粘高梁面的，用手捂一会儿，啃一口留下一排小牙印，甜丝丝凉洼洼的，心里美滋滋的，还得察言观色，看看露没露马脚。为此我和姐像捡到便宜了一样，还有点小窃喜呢。
往事悠悠。一眨眼己经是50年前的事了。昨天和四姐聊起这件事，不由感慨家贼难防啊。难道说妈没发现吗？四姐回答说，现在才明白妈一定是装不知道啊！
真想回到从前，再幸福地做一次家贼，啃一口妈妈包的粘豆包，再上演一次推水磨的游戏，哪怕是彩排也能让我心满意足。柜子还在，那个包粘豆包的人已经化成了泪滴；磨房没了，磨道永远地凝结在我心里。
作者简介
唐凤华，友谊农场退休工人。在红兴隆经营麻辣香锅快餐店。偶发作品，网络平台，文风质朴，真情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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