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王石：万佳往事，万科大战，华宝连横，过去，现在以及下一站。。。

作者：陈岳峰 姜海锋

来源：灵兽  ID:lingshouke

（一）傅成玉的“大炮”轰向谁？

任大炮消音，不要紧。傅大炮更猛。

中石化原董事长傅成玉，6月28日晚上也纵身一跃，加入了万科纠纷的口水战中。这位全国政协常委，把万宝华之争比喻成英国公投退欧，公开表示“不希望华宝与万科之争中大股东因依法合规而导致像英国脱欧公投那样带来不可预料的、大家都不想看到甚至是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最开始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以为是华润董事长傅育宁，还纳闷，怎么董事长的态度和华润的声明完全是两回事呢？还是事情突然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吓死宝宝了。如果剧情如此反转，估计好多人真的会精神分裂。

好在，此傅非彼傅。

其实到现在我还没搞懂，一个做石油的，为什么要在大晚上的，对一个做地产和卖菜的来一次如此倾向性非常明显的大论？

很多网友情绪化也严重，一看是中石化的就开始喷：中石化的也有脸出来了，你们的股价自己看看不觉得丢人吗？

灵兽君认为，这么说傅先生也是不对的。他完全有资格对此进行点评。任何人都有发声的权利，也都有表达自己观点的自由。但作为一个深具影响力的人物，这么鲜明的观点、这么明显的倾向性，赞成者自不必说，也确实会引来不少人的反感。

但傅成玉也没有忘记说：大股东利用现有法律和监管制度提出自己利益诉求无可厚非。然而，这句客观的话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一边倒地支持王石的观点：宝能、华润依法履行大股东权利无可厚非，但宝能宣布的计划一旦实现，其伤害的不仅是万科的品牌和万科本身，还有中国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

不知道傅育宁看到后，作何感想。

这不由得让灵兽君想起赵本山小品里的一句话：同样是姓傅，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二）王石在万科当过万佳收银员

我昨天仔细地读了一遍由王石自己和原万科周刊主编缪川共同写的《道路与梦想——我与万科20年》一书，从他的不安分，到独具慧眼的生意头脑，到创业，到成功，到多元化，到最终聚焦地产主业，万科的确是一个值得人们尊敬的企业。

灵兽君从不否认王石一路走来的成就。

你们可知道，华润万家——这个中国超市行业目前的老大，前身就是万佳。而万佳，是万科创办的。

“华润当时在深圳有一些便利店、超市业务，万佳百货是大超市，所以华润将两者整合，后来又将苏果收入囊中，组成了华润最原始的零售板块。”零售行业的知名投资人、青葵投资合伙人蔡景钟在华润工作期间曾与王石有过交集，他告诉《灵兽》，王石是一位值得尊重的企业家，作为曾经的华润人，他见证了万科10年的高速成长。

万佳曾经是中国本土零售业的一面旗帜。据说，王石曾经在万佳生意忙的时候，亲自带领总部的同事，去万佳百货当收银员，给消费者装袋子。

可见，王石也不是一个天天吃红烧肉、找女明星的情怀大师。王石不仅能吃苦，而且在商业上确实有前瞻性。

王石在书中回忆称，1994年7月17日，万佳推出仓储式百货零售商场在华强北路华联发大厦一楼开业，营业面积5 000平方米，采用仓储式经营和平价销售模式，这家店在深圳零售业引发了一场革命，获得消费者和政府的高度认同。

当时的万佳百货每年已有几十亿元的销售规模，万科当时还收购了怡宝纯净水，市场占有率非常高。“王石对零售业务，也就是万佳百货是倾注了很多感情的。”蔡景钟回忆说，当时深圳华强北都是工业街和工业区，可以说华强北的商业就是万佳带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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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科为啥当年要把万佳卖给华润？

既然我们刚刚说到了万佳，不妨说深一点。王石曾专门在自传的书中，详细描述了万科为啥当年要把万佳卖给华润：

2000年，万科在地产和零售连锁两个行业都很有发展前途。许多行内人士羡慕万科的经营模式：“一手房地产有赢利来源，一手零售有现金流，要赚钱有房地产，要规模有连锁零售。”李嘉诚不就是这样的模式吗？一边有长江实业做房地产，另一边有百佳连锁零售。甚至有人说，万科现在就是个小长江实业。

果然如此？万科真的有西班牙人打篮球、踢足球都行的本事？万科人却不如此自信，想要放弃其中一项。

在当时看，这两个行业都很有发展前途。若以营业额计算，连锁零售诞生了世界最大的企业沃尔玛。后来黄光裕连续三次当上中国首富，也是靠的连锁零售。我相信如果万科选择连锁零售，有可能成为中国最大的企业。而如果做房地产呢？

如果真的有野心，一心想做大，那就选择连锁零售。但是我们权衡：万科资源的85%在房地产业，零售业只有15%；人力资源95%在房地产业，零售业只有5%。并且，从行业地位来看，万科的房地产已在全国70多家上市房地产公司中排第一位，零售却排在第十三位。

那就很简单，万科不但要做房地产，还要赶快把连锁丢掉，因为零售业竞争非常激烈，需要迅速扩张。如果我们长期处于兼顾状态，就会相互牵制，两种业务都无法得到快速发展，而扩张力度不足不仅不会带来机会，还会带来麻烦。

对万科来说，经营连锁零售要比房地产难度大得多。万科要迅速卖掉万佳——这是个看似艰难实则理智的决定。

万佳是1990年成立的，在深圳的口碑非常好，借助这个势头，跨出深圳特区到哈尔滨、乌鲁木齐、武汉、成都很多城市开了分店。作为一家上市公司，万科每年都要利润，而资产在不卖时都值钱，但面临交易则往往会贬值。当时很多投资人希望万科不要放弃连锁零售。

2001年2月，董事会审议通过姚牧民辞去公司总经理职务并聘任郁亮为总经理的议案。9月，在深圳东湖宾馆举行的第二次临时股东大会上，通过了转让万佳百货股权的议案，将万佳卖给了正好有意扩大内陆零售业务的大股东华润，彻底退出零售行业，也标志着专业化战略调整全部完成。

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替万科遗憾。他们认为，要是不卖万佳，万科的规模已不可同日而语。但实际上，我卖掉万佳的那一刻松了一口气：“总算把万佳卖掉了。”时间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金手指”委实风光，但要想更大更强，必须忍痛断臂，走向专业化。

▲万佳百货曾一度是中国零售业的“网红”

（四）万科股权大战根源在华润吗？

从这个角度而言，华润在某些业务上，还要感谢王石和万科。当然，万科在发展中，作为大股东的华润并不是外界所说的放手不管，而是协助做了很多对万科发展至关重要的事。

蔡景钟告诉《灵兽》，以2006年万科非常关键的一年为例，2006年之前，万科的股票价格都是较低的，2006年后要启动全流通，华润为万科做了一个全流通的方案，资本市场对万科非常认可，让万科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华润还曾专门为王石设计了一套非常先进的万科经理人的激励计划，彼时激励机制在市场还未兴起。”他说，实际上，华润作为大股东一直在战略层面和资本层面协助王石在管理万科，外界可能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因此，华润与万科，是相互成就的关系。

其实企业万事说到底，还是人。

华润和万科或者说是王石，在很长一段时间也都保持着非常高的默契。不过，这种默契是建立在企业领导人相互的高度认可之上，甚至这种认可超越了企业管理与规范本身。

换句话说，在宁高宁时代和宋林时代，华润与王石、万科关系非常好，惺惺相惜。宁高宁在为王石的自传一书作序时，也曾高度评价了王石，大加赞誉：“在我和王石认识的这些年来，看着他卖掉了万科的蒸馏水公司、零售公司、拍电影的公司、做广告的公司、做商业礼品的公司，也看着他不断在地产上投资、买地、买公司，万科资产负债表上土地储备代替了以前多种业务的投资组合，万科在住宅市场上变成了一家产品销售最快的公司。

宁高宁说：华润成为万科大股东后，王石一直很客气地说华润做大股东的这几年是万科发展最快的几年，可华润看到的不仅是在万科投资的升值，更看到了万科在地产行业上进一步提升其专业水准，引领了这个行业的新的进步。”

可惜，当华润的一把手换成傅育宁后，这种默契也就有了不少微妙的变化。一是，两人彼此都不熟悉，可能沟通也没有特别融洽。一位业内人士表示，如果一个人和前任领导关系很好，那么领导的继任者可能会和这个人不太合——这并不是一个很难想通的逻辑。

“地产话事人（ID：dcren1984）”英坦的一篇文章中提到，“一个熟悉华润人曾说，以前双方老板见面时，可以称兄道弟把酒言欢；而傅育宁接手华润后，郁亮再去华润时次次西装笔挺庄而重之。（华润领导）上来点点头：汇报吧。双方的角色和心态已经变了。”

当然，灵兽君从媒体公开的报道看到王石的不少言论，这家伙显然不是一个喜欢讨好别人的人。王石也曾说自己脾气不太好，对工作上的失误喜欢直接批评人，导致企业员工都有点怕他。但他后来努力在改掉自己的这个“毛病”。

或者说，万科股权之争发展到今天，华润也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

据说，王石曾去找过大股东华润，但华润的新掌门人刚到职不久，对万科并没有从战略上足够重视。而宝能在不断增持万科股份，王石心里着急，他估计也郁闷：市场上已经有人在抢华润大股东的地位，你为什么还不出手？当宝能取代华润成为大股东的那一刻，王石心里有多么不爽，我们都能想象得到。

王石去找深圳地铁的原因可能也在于此。既然你不管，我得找个能管的人。一如王石在前几天股东会上说的，他没有讲过宝能是野蛮人，只是说是一个恶意收购者。作为管理者，他当然希望找一个合作方来阻止恶意收购。

但这个时候，华润就不干了。“换言之，就是我找你让你出手你不干，但我找新的平台，你也不干。”蔡景钟认为：“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万科股权之争，华润新老总压力也越来越大，因为其两届前任与万科关系很好，管理得也很好，而交到他手上时，大股东地位却保不住，压力很大。所以华润就出手了，既然你找新的平台，那我就反对。”

（五）领导人个性的悲剧不应该由企业来买单

华润、宝能与万科之间的纠纷，已经到了一个要分出胜负的时候了。当然，王石在股东大会上表示去留已经无所谓，而且连说了很多次妥协，足见他确实有了妥协的迫切愿望。

傅成玉也表示，如果宝能罢免万科董事成功，可能会导致：

1.万科长期坚持的为全体股东利益服务的价值导向发生变化；2.万科会成为被不断套现的、短期行为的公司；3.中国资本市场将从此失去一个治理规范、公开透明的良治公司。万科品牌的核心价值将不复存在，万科的核心资源即管理团队很可能也不复存在。

他还不无惋惜地指出，对于这些问题，本来监管部门应该先站出来，遗憾的是，这个角色由王石担任了。

蔡景钟称，王石处理这个事情的时候不够圆滑。如果是马云处理这个事情，肯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就像你把马云从阿里赶走一样，后果都不可想象，“现在你要把人赶走，这是自毁长城啊。”

傅成玉甚至认为，华润、宝能与万科之争的近期演化，已令人担心其结果和产生的影响恐怕不是万科全体股东、社会大众和中国资本市场愿意看到的，可能是不可承受的。因此，不希望华润、宝能与万科之争中，大股东虽然依法合规，却导致与英国脱欧公投一样带来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然而，如果仅仅是因为个性或个人的问题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能不思考的是，像万科这样的企业，管理团队的替换或更迭出现问题，还能维持正常运转吗？如果不能，那王石一直努力打造的透明、阳光、规范的管理，不还是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吗？如果号称中国最透明的上市公司，这么多年仍然会因为一个人而兴衰，甚至后果可能更加严重，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难道不是商业规则与企业治理流程仍然失效的具体体现吗？难道不是中国企业最需要成长的一方面吗？

这场大战，没有真正的赢家。就算宝能是个卖菜的，文化程度低，难道高大上如华润，也没有真正想过这个问题吗？既然华润不可能不想，为什么华润还会要坚持这么做？

企业领导人之间的个性不合，不应该成为万科为此全部买单的理由。

（六）来谈谈商业规则

不管如何，作为大股东之一，万科在引入深圳地铁时没有提前告知华润，确实是存在不遵守商业规则的行为。

傅育宁曾在今年3月发表过看法：“如此重大的事项，11号开会的时候谈了21个题目，只字未提这个事，第二天，就披露了一个又是股权对价、又是交易资产规模、又是支付方式，这合适吗？”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当年万佳的股权也曾出现过纠纷，万科是万佳的第一大股东，占35%，广东省核电投资公司占25%，华西建筑占20%，天安占12.58%，还有7.42%职工股。

王石清晰地记录了这一次小股东联手反对万科这个大股东的事件，当时，三家股东联盟想夺取万佳的控制权，但王石利用这个联盟的不稳定，与广东省核电投资公司的代表李彬兰暗地达成了收购协议，一举增持万佳股份至60%，夺回了万佳的主动权。而李彬兰则带领部分离开万佳的员工，争取到了中国核电集团投资，开办了零售企业新一佳。

王石在自传中坦言：“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那么，换到今天万科股权纠纷来说，这句话应该也还是成立的。

很多人都在争论王石领导下的万科与股东之间现在闹成这样，是对王石的不公，这么伟大的一个企业和一个企业家，不应该被扫地出门，这将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但客观来说，万科离了王石一定不行，这样的预设条件本身就是带有歧视性的。站在这样的立场上，已经失去了客观的前提。宝能就一定会毁掉万科吗？华润就一定无法带领万科继续前行吗？

这就好比我们难道会肯定地认为，美国离开了奥巴马还不能运转了吗？默克尔离任以后，德国就一定会变得更加糟糕吗？

有这种可能，但也不一定就铁板钉钉。这种情绪性的观念，其实是另一种更不理性的思维。

就连秦朔这样的大家也认为，宝能、华润是万科的重要股东，华润在过去也证明它是优秀的股东，但不等于说，它们在今天的任何权利主张，都是符合公司长远利益的，对中小投资者都是负责的。股东当然都自利，但某个股东的自利行为是否和公司法人财产权的利益最大化、利益长期化相一致？

秦朔果然老到，既不否认宝能华润，同时还能巧妙地挺起王石。不过，灵兽君想问一句：华润或宝能认为股东权益受到损害，就属于“任何的权利主张”，就是不“都是符合公司长远利益的，对中小投资者是负责的”，这两者应该同样也“不等于说”吧？

王石是万科的创始人，这点不假。但在上市后，王石仍然是万科的创始人，也不假。但他选择这种股权模式的同时，已经从创始人转变成了一个职业经理人。职业经理人要做的是对全体股东负责，而不能打着“维护中小股东利益”的旗号，就可以对大股东不负责。

这也应该是最起码的商业规则，或者退一步说，是商业伦理和商业道德吧？

这一点，秦朔也认为，私有财产权、股东权益，在商业社会中永远不能视，它们是一个正常商业环境的基础。无论宝能系、华润还是每一个中小投资者，权益都应得到尊重。

关键是，不能因为尊重一方，而去不尊重另一方。尤其是经理人团队与股东之间的完全对立，这绝对不是一家公司之福，换句话说，就算最后双方达成妥协，万科团队集体留下，团队还是以前那个唯万科至上的团队吗？股东还会是那个绝对支持经理团队的股东吗？

（七）无题的结尾

万科大战进行至此，纯粹市场规则的话，结局已没有什么悬念。不过，中国社会从来不排除峰回路转的可能。

但这个已经不是灵兽君能够探讨的范畴了。

说实话，灵兽君不认同王石在万科此次股权之争时的表现，但一直认同王石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家，一个优秀的管理者，而且就算离开万科，他也有着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巨大价值。

“真正优秀的团队从来不会缺少用武之地，资本方只有秉持尊重专业、共建繁荣的态度，才能和团队一起分享丰盛。”就如秦朔在其最新的文章中说的，中国一些顶级PE投资人已经多次向万科管理层发出邀约，希望以基金化方式和他们合伙，类似铁狮门、凯德、汉斯、西田、普洛斯等国外一流物业开发商的模式。

我相信以王石的能力和资源，离开了万科，他也同样能有大作为。

中国零售业正处于变革创新的大关口，当年王石快速成就过万佳模式，足以证明他对这个行业的创新能力和专业精神。中国零售业现在已经有了规模超千亿级的企业，如果王石离开万科，难道就不动动心思，把他“抢”到零售业来，打造出一个零售业的万科吗？

这个大胆的想法，其实还是有非常大的想象空间的，你们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