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无题|《人性江湖》之楼兰夜雨
一
十六国之际,各族相残,甚至有些部族武装为“食人恶魔”,行军不带粮食,专门抢掠汉女为食,称为“双脚羊”,意为用脚走路像绵羊一样驱赶的奴隶和牲畜;更有助纣为孽者,乾坤颠倒,为虎作伥,一时间群魔乱舞,天昏地暗。
国家分裂混战,民不聊生;关中人众,有远避楼兰者。
西出玉门,冲过白龙堆的荒凉,进入罗布泊的湖区,好一片绿洲!
这里水丰鱼肥,烟波浩荡;塔里木河清澈见底,草木润泽;成片的芦苇、红柳、胡杨……
汉人的到来,促进了民族融合,也促进了商贸繁荣——木雕、丝织品、粮食、陶器、毛笔、珠宝、葡萄、西域马、野骆驼——商品畜物琳琅满目——楼兰城热闹一时。
石山意举家迁至楼兰也有好些年了。罗布泊西北汉人杂居之处的大户就是他家。他在泊边另有一楼船;一到晚上仆人居城边大宅,他和妻儿就住在这楼船里。
二
是夜,楼兰细雨。水面沙沙呓呓,渔火寂寥;城处灯火阑珊,尽洗风尘。
突然,石山意家楼船二楼的屋内火光一闪,有人打着了火折,点上了油灯。
石山意八九岁的儿子石镜湖揉了揉眼睛,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看了一下,立刻大吃一惊!但见一妇手抱古筝坐于灯前窗下,正盯着他看。
见他醒来,那妇悠悠的道:孩子,别怕,别出声,姑姑不会伤害你!冤有头、债有主,你爹爹做的事,和你无关——只是,他那屋里机关太多,没办法,我要把他引过来......
石镜湖吓傻了,一阵战栗,定睛看处,发现窗台上站着一只白肩雕,那雕傲然凸立,眼直直的看着地下;镜湖顺着雕的视线看去,当即大脑充血,吓得一个趔趄,直昏过去。原来,床前地上正立一西域黑斑白底大蛇,贼溜溜的看着他,径自吐着芯子,晃动不已。
三
雨,一直下。
筝声响起,低沉浑浊,凄苦无比。
石山意抢进门来,一看之下,不敢妄动,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筝声戛然而止,那夫人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恨恨地道:还记得那个被羯族的狗兵活杀吃了的女子吗?当时,你也在场的。边上另一个女子,求你,求你看在都是汉人的份上,制止他——但是你没有,你叛汉投胡,助纣为虐,残害同胞——想起来了吗——我就是那个求你的女子——你记好了,我叫冉添绣——那个被吃了的是我妹妹——弱线啊,你死的好惨啊......
雨靡之下,哭声瘆人!
石山意一片荒凉,担心儿子安全,忙道:那好——我见死不救、助纣为虐——你杀了我,但请放过我儿子——我儿子没事吧?!
冉添绣谈谈地道:你以为我和你个伪君子一样见死不救、乱杀无辜吗?!
石山意一听之下,大为放心,手在袖中暗暗发力,一个抖动,但听兹兹两声,两片木屑分击蛇鹰,突然之下竟然得手,那蛇、鹰一个扑棱,均扑地而亡。
冉添绣大为恼怒,咆哮一声道:无耻!一个“白鹳扑日”向石山意扑去,石山意也不答话,挡了一招“雪豹神拳”,两个人你来我往在屋中游斗。
冉添绣招招进逼,取鱼死网破之意,石山意暗暗心惊,心想得想个办法,要不然非死于这婆娘之手不可;突然间,灵机一动,找个空档,甩出袖中豢养之蜥蜴,提其尾巴,在冉添绣眼前一晃;冉添绣猝不及防,乍见之下,心慌意乱,一个分神,被石天意抓住把柄,但见石天意手指连点,一招而成,将冉添绣点于地下,不能稍动。
石天意稍事喘息,看了看冉添绣,突然千思万绪、悲从中来,伤心地道:哎,作孽啊——我当年确实助纣为虐了——但我能怎么样——哎——时事啊——国家都乱了,我们无非是都为了活下去而已;这几年,我忏悔不已,也做了许多事来补救,——不管你信不信!你妹妹虽不是我直接害死的,但我见死不救,也是不应该的.......
沉默了一会,脸现祥和,又接着道:我不害你,你愿意取我首级——那也行.....
冉添绣一言不发,狠狠地看着他。
这个功夫,突然门边窜出一人,一个起伏便跃到石山意身边,手起刀落,石天意啊呀一声,一条手臂应声而断,轰然倒地,血流如注。
冉添绣呆了。
但见那人也是一个妇人,正满眼含泪手忙脚乱的给石山意点穴包扎伤口,石山意略惊之下,一看来人,当即平和,似想说话,竟没有说。
过了一会,那妇人抬起头来,对冉添绣道:大姐,我还你一条胳膊,你放过他吧,他现在有家有口,我们娘俩离不开他,你既知失妹之痛,当知我失夫、儿失爹之痛啊!
这个时候,那石镜湖竟然转醒,满脸惊恐,叫了一声:娘。
四
这一夜,楼兰细雨未断。
天亮时分,冉添绣独自一人消失在烟雾绿洲人群的喧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