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作家文学】总第551期 2020年22期 ‖ 散文（陕西）蒲银富：《童年往事》

童年往事

陕西 / 蒲银富

我的童年，是在煤矿的大杂院中伴随着火车的鸣笛声中度过的 ，虽然时光已经过去四十余载，儿时的往事，依然难以忘怀。

我的父亲，是一位煤矿工人，在我还是懵懂无知的孩童时，父亲常常给我讲述当年创业的往事，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印迹。

一九五八年，正值我国“大跃进”年代，父亲从家乡来到铜川煤矿。刚到焦坪煤矿时，矿区还处在未开发的原生态，山高林密，荒无人烟，时常还能听到野狼的嚎叫声，让人毛骨悚然。那时候，矿工的生活条件异常的艰苦，住的是油毡房，四处漏风，在寒风凛冽的冬季里，显得那么寒酸和单薄，煮饭的柴火是捡来的小树枝，找几块石头，搭起了简易床。那情景，让我想起了电影《创业》中的石油工人刚到北大荒的景况。

后来，父亲随单位调至徐家沟煤矿。这里，我从孩提走向少年，度过了我的童年时光，这里，是我初涉人世的窗口，在我人生的岁月中，留下了许多难以释怀的故事。

在我家不远处，有一条铁路线从这里经过。闲时，我常常到铁路边遛达，看着远去的列车消失在视野之中，畅想着我啥时候，坐上火车去远行，到祖国的锦绣河山看一看。

有一天，闲着没事，想到矿区去洗澡。我和小伙伴从家属区附近爬上闷罐车，这区间刚好是个慢上坡，车速较慢。上车以后，发现车内空荡荡的，只有我们俩。火车经过矿区时没有停站，直奔铜川而去；此时，眼看着火车离矿区越来越远，我俩十分着急，也顾不了许多，两眼一闭，纵身跳下火车。我被摔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等我清醒时，爬在一位叔叔厚实的脊背上；叔叔背着我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询问我家里的情况，把我送到医院作了包扎，又把我送回家中。

救我的叔叔，我们彼此素不相识，在我遇到险情时，他伸出援助之手，不辞辛劳把我从铁道边背到医院，又把我送到家里，这份恩情没齿难忘。蓝蓝的天空下还是好人多！任何时候，都不要对生活失去信心！深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充满着无限的希望！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四十多个春秋，叔叔的模样已经模糊了，连他的姓名也逐渐被淡忘了，但他的救命之恩让我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我所在的徐家沟煤矿，当年地处蒲城县广阳镇（八十年代后，划归铜川管辖），毗临鸭口煤矿。

每逢周末，我时常到广阳镇玩耍，耳闻目睹了七十年代的社会风貌，经历、见证了物资匮乏时代老百姓的生活状况。

在镇上，我常常看到：农民手里拿着粮布票，小心谨慎地寻找买主，看见衣着光鲜亮丽的城里人就问：“你要布票、粮票吗？”同时左顾右盼，担心被纠察人员发现、没收，犹如惊弓之鸟。

集市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有一家回民做的羊肉水煎包子生意异常的火爆，热气腾腾，浓郁的、带着羊肉的膻味飘荡在空中，让人顿生食欲，可惜我囊中羞涩，也只能闻闻而已，却无法品尝。时光已过去几十载，而广阳镇上羊肉水煎包子的香味，仿佛依然在我的眼前飘荡。

儿时在煤矿子校读书的时候，每当放学以后，我和小伙伴推着用轴承做的小推车，到矿上拣煤块，以解家里用煤的需求。来到巍峨、险峻的矸石山，我们从废弃的煤矸石中，寻找能够燃烧的煤块。这是一个高危的活计，拣煤块的人很多，大家都从为数不多的煤矸石中拣煤块，手脚慢了，煤块都让别人拣了，所以必须做到：眼快手快，还要小心被大块煤矸石砸伤！否则，得不偿失。

拣煤块，是我们童年时代，矿工子弟帮助家庭力所能及做的事，充满了艰辛和乐趣；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艰苦的环境加速孩子们的成长。

七十年代中期，因父亲工作调动，我离开了徐家沟，离开了情同手足的发小。几十年来，我时常牵挂着这里，魂牵梦绕，期盼再次回到这里看看，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心结。

去年八月下旬，在两位发小的陪同下，我们驱车从铜川市区出发，直奔徐家沟煤矿；一路风尘，我终于回到了阔别四十多年的徐家沟。

来到矿区，这家采掘煤炭数十年的企业，已经下马倒闭多年；儿时的许多建筑早已灰飞烟灭，只有高耸入云的选煤楼，依然静静地矗立在铁道边，向路人诉说着陈年旧事。这里人烟稀少，冷冷清清，早已物是人非，让人恍如隔世。

站在关闭多年的选煤楼下，让我不由得想起四十多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一起安全事故。

一九七三年正月初五，我和妹妹从铜川市区探亲回到矿上，听说：矿区发生了一起安全事故，当时没在意。回家后，邻居家的长辈告诉我：“你妈今天差点就没命了！”一听此言，吓了我一身的冷汗。原来，母亲在矿区选煤楼上班过程中，煤堆突然塌方，母亲在性命攸关之际，头脑清醒，沿着出口的通道奔跑，虽然她被煤灰所湮没，好在抢救及时，捡了一条命。而另一位女工，就没那么幸运了，在关键时刻，跑错了方向，等大家刨到她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她，是一位五个孩子的母亲，最小的不足一周岁。出殡那天，看到一家老小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我的眼睛湿润了。逝者已矣，生者却要为五个孩子的生计、未来考虑，沉重的生活压力足以压垮一个男子汉！路人无不同情一家不幸的遭遇。

这起安全事故，已经过去近五十载，至今想起来我都感到害怕；我家的状况跟他家相似，也是五个孩子，假如，那天逝世的是我的母亲，后果不敢想？不知道这些年来，失去母亲的家庭，是怎样度过那个艰难的岁月。

来到曾经居住多年的大杂院，当年的平房已不复存在。站在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让我不禁浮想联翩，这里承载了我童年蹣跚的脚步，留下了我童年蹦跳的身影，这里有我儿时的欢乐和痛苦，也留下了父母亲为生活奔波的足迹。

记得我九岁那年，由于我的顽皮和不慎，把胳膊给摔断了，我忍着痛苦回到家里，告诉了父母。父亲一听十分着急，赶快领着我准备到市区大医院治疗，正好遇见邻居大伯，他建议：不要去大医院了！他认识一个骨科大夫，医术高明且收费低。父亲把医生请到家里给我接骨，左邻右舍闻迅后，都来嘘寒问暖、帮忙，这些街坊邻居中有两位叔叔，两家有些矛盾，平时彼此不说话，为了照顾我，不计前嫌，一起来帮忙。事后，赵叔叔说：“为了你娃，我不愿看的脸都看了！”听了他的话，我很受感动。多好的街坊邻居啊！你们无私的爱，让我明白了人间大爱。

那时候，老百姓的日子虽然不富裕，文化娱乐单调，但邻里之间和睦相处，亲如一家，一家有难，八方支援，感受到人间真情。相比现在住宅小区的左邻右舍，老死不相往来，有着天壤之别。

我的童年正值文革时期，学校开展学工、学军、学农活动，学校在对面的山坡上开荒种地。学生们从家里拿来小箩筐、扁担，装上发酵好的粪土，两人一组合，给荒地送肥。那时，年幼体弱，每次送肥，感觉山是那么的高，路途是那么的遥远，感受到一种痛苦的煎熬。如今再看，山似乎也没有那么高了，路途也没那么遥远了。到了秋季，同学们看着沉甸甸的玉米棒，收获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感到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儿时，每当学校放假，我来到铜川的叔叔家小住。在叔叔家不远处，是铜川宜古村车站，这个车站是铜川矿务局煤炭中转站。

这里，几十条铁轨纵横交错，火车的鸣笛声不间断地响彻云霄，铁路运输业务十分繁忙，满载着煤炭的列车源源不断地驰向远方，把温暖和资源送往全国各地。

我从小生活在矿区，作为一个矿工子弟，我深知煤矿工人的艰辛和苦难，他们每天深入地下几百米，在恶劣、危险的地质条件下，开采光明；他们甘于奉献，吃苦耐劳的精神令人感动。

为了生活和家人，这些矿山汉子，愿把身躯置放这百米深层，为了让家人走的平平坦坦，把世间苦涩包揽，换得亲人幸福永久。

这次故地重游，确切地感受到岁月沧桑，事过境迁，感慨良多；曾经的故地，已是天翻地覆，看不到当年的一点印象，唯独童年的记忆更加清晰、 真切。

作者简介:

蒲银富，生于三年困难时期，长在特殊时代，改革开放初期，在三线军工企业参加工作，现已退休在家。爱好旅游、书画、健身，喜欢把岁月中的人生感悟，述诸笔端，偶有作品在网络媒体刊载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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