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河/吉桂阳

文/吉桂阳

故乡的小河

“我思念故乡的小河，还有那河边吱吱唱歌的水磨，……”。每当听到这婉转深情的歌声，我就会想起故乡门前的那条小河。

老家门前的小河东西走向，南北两岸被几十户人家依次垒起的土坯房占据，河边自然生长着柳树、榆树、刺槐、泡桐、楝树。桑树一般是不会长在主屋门前的，但每家每户都会栽上一两棵，它的枝干韧性较好，不少农具都少不了用上它，桑叶又是上等的猪饲料。记得我家的东河边就长了一棵，树的主干斜斜的偏向小河中央，听母亲说过，别看河小，以前咱们这儿还有“沿个荡”（现在的山阳镇沿湖、兴同一带）的人们行船到八浅或去粮站卖征购，或去供销社兑芦蓆，偶尔在河边歇歇脚，就把船的缆绳系扣在小桑树上，久了小桑树就渐渐向着河心斜着长了。母亲也借着河边的桑树给我和哥哥讲起桑树条（这里读第三声）子从小育的典故来。

过去有位父亲，十分宠爱自己的独生儿子，去什么地方都带上他好吃好喝，养成了骄横的性格，有一天匆忙外出应酬，未带上他，回到家后儿子对父亲恶语相向，并拿出刀来砍伤父亲一走了之。数年后，父亲年老体衰，加上思儿心切，就一路乞讨一边寻找儿子的下落。某日来到一户人家，被主人留下盛情款待数日，老父心中不安，便向主家提出给他做点事情，主家应允说，早饭后就帮我把屋边长歪的桑树拉直吧。可怜老父亲费尽气力，到晚无功而返，对主家说:“桑树条子从小育，长这么大了要想培正，难哪！”主家听罢哭拜在父亲面前道:“父亲啊，如果您早晓得这道理，又怎么会有儿子的浪迹天涯和您今天奔波寻子之苦呢？”结局令两代人深思。

老家门前的小河河水清澈，行路、干活，口渴了就挽起裤腿，下到河边，轻拂水面，双手抄起一捧水，嘴一嘬，头一仰，咕咚咕咚，丝丝甘甜，直达肺腑，令人口舌生津，回味无穷，纵是今天晶晶亮，透心凉的雪碧也恐无法比拟。

暑假里，小河边最活跃的当数我们这一帮小孩，我用砍来的竹枝修削成鱼杆，把缝衣针在火上烤红，用钳子弯折成U字形就成了鱼钩，穿上尼龙线，揉和了面团，或野地里挖点曲蛇（蚯蚓）作饵料就可以在小河边垂钓了，每天都会有满满的收获，小草鱼（鲫鱼），小罗汉狗子，䱗鲦鱼，偶尔也会有小黑鱼咬钩，最让人兴奋的是有一次我居然钓上一只大几两重的甲鱼。傍晚时分，常有葱花煮小鱼的鲜香味伴着袅袅炊烟悠悠飘向小河两岸。

野泳，门前小河自是首选，那时候，家长们是不允许小孩私自下水的，于是乘着大人们午睡的空当，几个伙伴相约来到村庄最西边人家稀少的小河边，脱了衣裤，一个猛子扎下水，河面上溅起了朵朵快乐的浪花，打水仗，比水下憋气，比谁游得远，大家伙儿尽情嬉耍，最有趣的要数躲猫猫（捉迷藏），河南边的“哈尔滨”水性最好，一次他把芦柴竿折断，捅开中间的节疤，含在嘴里悄悄潜在一片水草下面，找得我们快被吓哭时他才从水底冒出来，最后的王者当然非他莫属。而被父亲知道后的一顿柳条子也没能挡住他再次嬉水的念头。就在那一年，“哈尔滨”为救一个溺水的小姑娘，只身一人，衣服未脱，鞋子也不知扔在什么地方未能找回。可惜，由于发现太迟，回天无力，在父亲柳条下一声未吭的他也难过地流下了眼泪，“唉！要是早些发现该有多好呵”。

夏天的小河是孩子们的天堂，更是周边农家取之不竭的财源宝地，大人们绞水草，割芡实，剥茭白，拈拾田螺，捞鱼摸虾，每隔一段时间，罱上河里的淤泥，再拌和青草，沤成天然的绿肥，为种下一季庄稼做好充分准备。

在小河的中段，有一条南北而开的沟渠，它和小河呈T字形，通过地涵与小河相通，在河边有一架水车，小河北岸的百十来亩地就靠这水车汲水灌溉，年近八旬的卢国顺老人谈起水车如数家珍，当年的水车可以说是大型农具呢，从埋在水里最下边带齿的乌端（音），到水槽和水槽里提水的括板，几十块括板被木销间断连结一起，通过主轴上方有齿的带辐板的大网（音），踩动主轴上的车拐，水车的括水板就在上下齿轮的带动下周而复始地把小河水带入沟渠，汩汩流向四面八方，插秧季要是遇到干旱的年景，队里的所有男子汉从凌晨二、三点钟开始，三人一组，轮番上阵，歇人不歇车，有时候能踩上几天几夜，把个小河水都快吸干见底了，心里也只能默默祈祷着老天爷赶快来场酣畅淋漓的及时雨吧。偶有水车闲时，我们几个小孩也学着大人样踩动水车，看似简单的水车，既需要双脚力量的配合，又要和其它两人合上节奏，一不小心就会滑下车拐（俗称掉拐），我们里下河地区老人批评这小孩不听话，犟得很叫“掉拐”，是否从此而来，不可诳言，尚待考证。

未到冬至小河就被冰封得严严实实了，每天早上躲在被窝里真的怨恨小河边那“啾、啾、啾”此起彼伏的敲冰声，那时候的冬天，真叫一个冷呵！终于盼来了寒假，一群小孩欢快地来到小河冰面上，一脚在前，一脚在后面蹬着学溜冰，在冰面上扔滑冰块，把学櫈倒放着，四脚朝天，一头用绳子牵着拖行，简易冰车做成，上面可坐可站，一人两人均可，有的人学着电影里的解放军，匍匐在冰面慢慢爬行。虽是隆冬时节，可孩子们的欢笑声依旧在小河边荡漾着。

随着改革进程的加快，农村人口开始集中化居住，小河也被填满平整变成良田了。

感谢故乡的小河，它象母亲一样无私地养育了我，甘于奉献，不计回报，虽然它淡出了我的视野，可依旧流敞在我的心田，它还是那般清纯，无邪，纯朴，快乐，包容着我，也滋润着脚下这片我深爱着的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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