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罗正旺《永远的怀念》
文/罗正旺
——恩师樊之益先生逝世20周年祭
【作者简介】罗正旺,小学教师,爱读书,爱骑单车,一个深情而世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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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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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师樊之益先生是我生命中最难以忘怀一位老师。
1994年9月16日,我带着激动、喜悦的心情迈进了三台师范那厚重的木制校门,仿佛走进了一座迷宫,也开始了一段火红的青葱岁月。
那破旧小巷掩映的木门,将喧嚣的闹市与宁静的校园完美地编织在一起,穿越历史的风雨和岁月的尘埃,更显厚重。
见过樊老师的第一眼便永生难忘,魁梧的身材,气宇轩昂,声如洪钟,微笑中透出威严,举手投足间尽透男人的成熟与稳重。
初识樊老师,我心生畏惧,更多了几分敬畏。
当你宣布我和雪梅共同担任班上的清洁委员和生活委员这一决定时,我头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忧郁的性格,瘦弱的身体,严重的不自信,让你的信任大打折扣,我为这份荣誉流过太多的泪。
生活费分发失误时,我哭过;同学不愿扫厕所时,我哭过;同学抱怨安排不公时,我哭过;同学拖拖拉拉打扫不积极时,我哭过;同学为扫除矛盾找来哥哥,在后操场的角落里恐吓我时,我哭过……我觉得自己是一种病态,像一个林黛玉似的哭哭啼啼,别人不喜欢我,其实我也不喜欢爱哭的自己。
我心里有过报怨,有过期许。我期待樊老师能给我一个强大的心理支持,可一直没有。樊老师好像很信任我,从不关心此事,甚至扣分后也从不过问,这让我很迷惑,也不敢问,只能努力做得更好。
每次清洁大扫除,我随值周组检查完教室、寝室、公区后,在教学楼涌起的阵阵潮水般歌声中,最后一个人到食堂吃饭,打开水,回教室;期末结束时,我组织同学打扫清洁、寄存物品、归还电视机后,往往是最后一个回家的人;开校时,我常常提前两三天到校,去领取劳动工具、生活用品、打扫清洁,确认清洁区域,制定清洁扫除任务表。
今天,我特别感谢樊老师当初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这种经历培养了我坚忍的性格,锻炼了我的组织能力,增长了我的见识,丰富了我的心灵。
今天,我早已想不起樊老师在课堂上讲过哪些重要的知识,有过哪些精彩绝伦的表达,留在心里,只有他沉重的步履声和深深叹息声,时时敲打着我的懒惰。
入校不久,学校组织全校征文比赛。我的那篇《看电视》文章,被樊老师发现选材不错,他悉心指导,修改完善后,他还不满意,周末让我去他家,请师娘唐尚华老师的再次指导修改。周末,我一早赶到樊老师家时,他们正在等我。他们详细地给我讲解写作技巧,反复推敲,斧正润色,指导誊写,直到中午12点。樊老师一扫平时的严肃,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满脸笑容,让我陪同一起共进午餐。那天午餐的美味在往后的生活中再也没有了,那天的美味是一种幸福感觉,那温情,触动心灵,永生难忘。
站在老师的肩膀上,我的那篇文章《看电视》得了校园征文比赛一等奖。一夜成名,我还没有作好心理准备。老师们鼓励我,同学们祝福我,我内心很纠结,有种很不自信的尴尬。
樊老师会在课堂上,楼道间,晚寝检查时,反复鼓励我多读书,多写作,多投稿,多发表作品。他越激励,我越是恐惧。偶然的成功,带给我的只是短暂的喜悦,更多的是鞭策,是如何超越自己更上层楼的苦闷。
当继红同学一篇接一篇的文章见报时,樊老师捧着报纸站在讲台上,会心的笑容特别温暖。转瞬之间,那笑容又像针一样隐隐刺痛我的心。我连做梦都想发表一篇作品来报答老师的提携之恩。人越想得到的东西,往往越不容易实现。我绞尽脑汁地想,挖空心思地编,拼命地在本子上拼凑词语,却一直无从下笔,根本就动不了笔。这种苦闷被我写满了好几个日记本,已致于我后来努力逃避,在校园里,我看见樊老师迎面走来,我便提早绕道而行,避而不见,怕被问及写作一事,无言以对。
至到中师二年级时,我才在四川《教育导报》上发表了我的第一篇文章,我拿到稿费通知单时欣喜若狂,主动去办公室告诉他,他拍着我肩膀高兴地说:罗娃儿,不错呢,你娃还要加油!
这篇文章增添我写作的信心,让我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开始更积极地参加文学社活动,听老师们的文学讲座,见缝插针地跑书店读书,和街上书摊老板聊天,陪文学社的学姐去绿豆河郊游,节衣缩食地定期买书,反复阅读剑华同学的《三毛全集》,学会了一种表达方式,以自由的表达方式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也是一种美。有时候,樊老师会让我在写作课上为同学们讲写作体会,我也敢登上讲台侃侃而谈,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我是多么的青涩。
中师二年级结束时,樊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欢送每一位学生,对我的最后叮嘱是:“写好字和写好文章可以在任何一所学校立足。”这是一位老师的拳拳爱心,也是生命中最不舍的表达。
暑假八月,我带着发表在《三台报》的两篇文章登门看望他,得知他生病住院了,隐隐约约地打探到他患肝癌好几年了。我心里一颤,五味杂阵,隐约作痛。我拎着水果辗转几个医院,最后在家里见到病中的樊老师,此时他急遽消瘦,脸色暗沉,神情有些萎靡,笑容中尽透疲惫,谈话中少了往日的中气十足。他翻看了我的文章,高兴地鼓励我还要继续努力,坚持多读,多写。
这一次竟成了我与樊老师的诀别。
九月开校时,樊老师转自成都华西医院。住院治疗期间,我代表全班同学写了一封短信,这封信尽透我们的牵挂与祈愿,但最终未能帮助老师战胜病魔。
1996年9月18日,年仅45岁樊之益老师离开了我们。
在樊老师的治丧期间,我和几位同学在学校团委办公室,怀着沉痛的心情书写仆告,为前来吊唁他的亲戚、朋友、弟子们书写挽联。樊老师曾经无数次放学之后,悉心指导我练习书法,他生前最满意我练习的张迁碑隶书,竟用在这时,大家都说这方正、厚重、质朴的笔风最能寄托哀思,我却苦笑难言。此后,我再也不练习张迁碑了。
我可能是樊老师生前最爱哭的学生,但在樊老师的追悼会现场,我伤心得没有一滴眼泪,急得我从人群中偷偷地溜出去,在操场上狂奔了三圈。
人生一天天变得坚强与自信,我悔恨自己醒悟得太晚。“风物宜长放眼量,何苦愁肠千千结。”这是樊老师写给我的评语,是一位老师的殷殷希望,更是一位父亲的美好祝愿。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不敢怠慢我的工作和我的学生,因为我是樊老师的学生。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不敢懈怠对书法的练习、对阅读的坚持和对生活的记录,因为我愧对老师的激励。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不敢提笔写老师,因为临纸感哽,不知何言。
敬爱的樊老师,如果有来生,要是您不嫌弃,请还让我做您的学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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