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龚丽娟《迷藏》寂寞往返（2）
文/龚丽娟
【作者简介】龚丽娟，笔名清愚。1988年出生，汉族，大学文化，四川省遂宁市人。发表过短篇小说《远山》《紫薇阁》等数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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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婚礼在城市最好的酒店举行，虽力求简约，仍不失奢华。相识的人都应约前来，一些没有合作却想攀关系的人也在其间插科打诨，互相递着名片，拿着香槟碰杯，假装熟悉的样子。礼堂很是温馨，大家都拭目以待，看将他捕获的是怎样的女子。
他正与蓝夜一起，忙着应付客人。灯光刺眼，他有时会有幻觉，以为还是在那片温暖的海滩，身边的女子，亦是那个想要疼爱保护的人。他努力压制着情绪，既然做了，这样就是最好。
人群中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对来宾亲切的称呼，报以得体的微笑，得到众人的赞赏。蓝夜亦心中欢喜，开怀的举杯饮酒。有时仅仅是一个妥协，就让那么多人获得幸福。可是却也感觉，似乎所有人都在庆祝他们的痛苦。
他让岩去陪她，自己却绕到化妆室去看清灵。
只见她略施粉黛，显出前所未有的风情。婚纱包裹着她娇好的身材，在化妆镜前，她扯着裙摆，向他微笑，却又害羞，红着脸低下头。他靠近她，把手放在她裸露的肩膀上，亲吻她的侧脸，闭上眼睛，体会这一刻的美好。
我会记得今晚，与鹤，你所有的温柔。她握着他的手，不去想以后的悲欢离合。
谢谢你，总是原谅我，并给我机会。他相信此生再不会遇见这样的女子，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不会有下次了。她敲他的额头，默默拭去眼角的泪水。
婚礼很快结束，宾朋各自散去。他喝得大醉，扑倒在她身上。她纵容着他，满是心疼，扶他到床上休息。然后独自去一边卸完妆，回到床边，听他安稳的呼吸，却怎么也没有睡意。起身去到屋外，只见灯火通明，却四处无人，他们都还没有回来。她笑了笑，下楼到院子里透透气。
不出意外，她能够在七月看到向日葵，而那时候，孩子也会出世，在最炎热的季节，迎来这新生的生命。对于孩子，她是早有打算的：一定要让他有温暖明亮的信念。这样，即使以后只是在她的身边，也不会内心有所缺失。
寒气逼人，她略坐了一会儿，便上楼了。他已经醒来，靠在床头，见她进来，张开双手迎接她。他看清身边的女子，给予很多而没有怨言，并且，她包容着他，以及他们，这让他充满感激。
可以一直在我身边吗？他拥着她温暖的身体，低声恳求着。
若你不嫌弃。
怎会嫌弃？那是我的荣幸。他终于看清现实，承认过往种种，皆是妄想，然后服从生活的安排，亦学会欣赏她的美好。
婚后的他，努力尽着一个丈夫的义务。早早的安排好下班，回家与她一起吃晚餐，饭后便去清静的公园散步。夜幕下的树木沉静，他用手揽住她的腰，气定神闲的陪伴着。偶尔有飞鸟入林，惊得林叶摇落，他怕她受到惊吓，便尽可能的避开。
周末，他有时一个下午不动弹的坐在窗前喝茶，眺望远方，让思想归于空白。那时的他，什么也不想，是唯一完全放松，身心得到休息的时刻。她不会在那时打扰他，想给他更多的自由。她亦是心存感激，感激他的放弃与付出，并且相信他是在爱着，她的心充满了幸福。
蓝夜决定回去，谁都无法挽留他。对于这边的一切，他已是心满意足，再无牵挂。
走之前，他们有过一次愉快的谈话。
你们再不是我可以捧在手心的孩子了，这让我有些伤感。只是今后的负担，你们也要欣然的承受。蓝夜看着对面的孩子，有着健硕的外表和丰富的内心，在经过支离破碎的蜕变过后，已经是让人心安的成年人，并且具备了善良和智慧。这中间的艰辛跋涉，他岂有不知？
有选择就会有遗憾，很幸运，能够在幻灭前明白。我知道，一手要抓住东西，另一只就得打开，两全其美从来都是梦想。他摊开手心，感到轻松。
与灵跟简很像，她从来都是通透的人。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给她信任。
如此艰难……听不到呼吸……心跳都那样安静……一切就要静止……
然后，静待重生。
7
在海南的几个夜里，她感受着他在耳边的呼吸，拉着他的手，睡眠是那样的安稳。她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前，像婴儿般蜷缩在他的怀里。窗外明月寂寥，林木稀疏，一道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的脸上，光芒似无数的精灵在睫毛上跳跃闪烁。世间的美好，也不过就是这样吧？
她仍旧会在夜间醒来，去月下的海滩走走。海风低吟，腥味的海水退了又来，她赤脚在走在细沙里，感觉冰冷而温柔，就像他的抚摸。年少时，他就是这样对待还是孩童的她，捏她柔嫩的脸，看她哭泣，又再哄骗她，让她温顺而甘愿。这样的时间是那样久，终于也结束了。
这样就够了。她不断的提醒自己，满足于这夹缝中的绿意，不让它成为森林。
你会和她结婚？她这样试探的问他。
如果她愿意，与灵，我想好好的对她。
即使没有爱情？她再次对他咄咄相逼。
那对我已不重要了。我不能如你一样自在，总是要做那个听从的人。我们之间，不能都如所愿。这亦是我的成全。他对着阳光吸烟，吐着冷漠的烟圈。眼神明亮而灼热，似乎看到未来。
总有要辜负的人和感情，我们不也一直是在这种苦难中生存？时间会缝补一切。
人生难得纵情，你是这样想吧！也许你还想玩一次迷藏，并且确认不会被捉住。然而，上天始终公平，总要有人承受。我不希望再是她。
与灵再次面对蓝得哀伤的大海，想他毕竟已做好了决定，这个时候来改变他，定然只是再一次的错误。
春天到来的时候，她与岩相约去郊外的风景区游玩。春光烂漫，各色鲜花次第开放。他们事先租好了房子，在半山腰上，环境清幽，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是她乐意前往的地方。
山间空气飘浮着茶香，正是春茶上市的时节。茶农忙着做茶，姑娘们拿着茶篓，边说笑边忙碌，有的还唱着歌。她站在旁边，饶有兴致的观看她们的动作，也去体验了一番。面对美好的事物，她已能以欢愉的方式接受。
山上雾气缥缈，呈现朦胧的美感，空气中有丝丝寒意。她的鞋子被露水打湿，走起路来咯吱作响。她便拉着岩，动脚趾发出声音来，让他听，得意忘形般的笑。然后甩去鞋上的泥土，拉着他去茶农家里买新鲜的茶。
日子过得这样的悠闲，她还总是找些开心的事来一起分享。常常和他走上一段山路，去买菜来自己做饭，开发古怪的菜品让他食不下咽，自己却挥着筷子吃到撑，还理直气壮的责怪他不懂欣赏。
我想让她离开，曾经。在茶农家里，她向岩坦白。像我这样卑鄙的人，应该不会得到救赎吧！她饮下一口茶，眺望远处薄雾中的山峰。
那为什么没有实施？他看到她的善良和无知，只有心疼。
开不了口，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没有看到自已的成长，那是面向智慧的道路。
以后你就会明白，与灵，你在往前走。那个困在原地不肯低头的孩子，正在渐渐远离你。因为，你的心中已然有了慈悲。
嗯？她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是啊。如此，或许便能坦然地接受爱情。
她看到这个男子的好，分辨出他的不同。并且，他是她可以拥抱亲吻的人，靠得再近亦不会有罪恶。她可以贪心的向他索取，在人群中拉他的手，无有恐惧。这就是真实了。偶尔，她会仰起头来看他，用纯粹女性的角度看他，设想把他作为朋友的情形，脸上便有隐秘的微笑。
他愿意陪伴她，在她经历痛苦的破茧化蝶的漫长过程，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拉着她面对万丈阳光而觉轻松自在。守护她的灵魂，就像守护一个孩子天真的心。这样的付出，是否就是爱情？
明天就要回去了。她背对着他，一件件脱掉自己的衣服，月光下金色的身体发出诱惑的光泽，微微的颤抖暴露出她的生涩。她深呼吸，面对他，让他看到她的美好。万籁俱寂的夜，只有她的呼吸格外剧烈，心跳得胸口微微疼痛。她缓缓的向他逼近，偏执的让他做出选择。
为什么要这样，与灵？他无法直视，只得退向角落，点了烟，来转移注意力。月光阴影下的他暗自惭愧：竟被一个稚嫩的女生逼到这个地步。
不要嘲笑我，岩。她走过玻璃窗，与他同在黑暗中，满眼泪水，跪在他的面前，夺取他的烟在地上拧熄。请你看看我，让我也拥有被爱的资格。
他无法抗拒，亲吻她颤抖的嘴唇，她未被沾染的洁净的皮肤，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理智渐渐被抛弃。只听到心底的声音在呼唤：停下来，停下来。而他的身体燃烧着炽热的欲望，定要将她烙上记号才肯停下。
与灵，与灵，你真的想这样？他一遍遍含糊不清的询问，直到它变得微弱，消失在月光如水的宁静夜里。
8
婚后，他有心要给她弥补，几乎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她的身上。
花开的时候，他带她去公园晒太阳，呼吸春日的花香。走路的时候，轻轻护住她的腰，放慢脚步，不时轻声问她是否疲惫。公园的樱花也开了，粉红的柔嫩花朵，连人经过亦会抖落。风也捉弄着它们，不时的将它们刮起，卷起花瓣在空中飞舞，瞬间便落在地上，任人践踏。他在花树下找了位置，扶她坐下，自己则盘腿随意坐在她对面的地上，糟蹋一身昂贵的衣服。
她的肚子慢慢凸起，因为怀孕而变得肥胖臃肿，行动不便，走一段路便要停下来，呼吸也困难的样子。人也不爱讲话，有时他努力想与她说些什么，却发现在她不甚耐烦的样子。性情也有了转变，脆弱委屈，一点伤心便会掉眼泪。他着实手足无措，咨询医生，担心她有抑郁的症状。
你是否觉得孤单，清灵？他总是将她拥在怀中，抵着她的额头，让她觉得舒适温暖。
我没有。她不动声色的将眼泪抹去。也许因为有了依靠，就要任性。你不要有负担。我很好，没有缺失。
是这样吗？他总是怀疑有异样的情愫。他已学会人生要一天一天的渡过，每天的珍惜，才不会有遗憾。
有时，他亦会有伤感，翻看被他藏在书架底部的一本旅游杂志。这本已经被他翻看两年的书，仍然带着新鲜的趣味吸引着他，那苏格兰乡村葱郁的湖光山色，自由行走的羊群马群，被绿色藤蔓包围的古堡和平民小屋，旁边依附着盛开的玫瑰。高旷而蓝的澄净天空，山脉间潺潺的溪水，一切静得像是仙境。在这里，自然而然的便忘却了时间。他始终坚信，这样的地方，便能磨灭所有痛苦，人亦会因此清新无碍。
直到现在，他仍是珍藏着这样的梦想，本想就此放弃，不顾一切的奔向它，只是未能如愿。他不能有任何的报怨，有人的梦想，只能是梦想。他并不为此感到惋惜，就像以前为了等待，现在则是责任一样。他调整心态，努力行动着。只是，人总是会向往自己未能得到的生活，偶尔憧憬，来获得暂时的满足。
眼前境况虽然不尽如人意，却也平缓宁静的向前推进。他有些许的安然，并且逐渐明白，各自的生活要由自己来完成，不由人干涉。即使是这样，他仍然做着噩梦，梦境如此真实，让他心生恐惧。
他只觉心神迷乱，似见她在眼前伸手牵引，遂安定心神，随了她去。至一处奇景，不似人间，只见青冥浩荡，日月照耀，倏忽清风抚面，让人神清气爽。一时却又薄雾缠绕，寂寥无人，凄寒阴冷，这冷清幽深的荒凉感袭击他，让他觉得内心痛苦异常，于是说：我们回去。
再等等，再等等，就要来了。她将手指放在他的唇上，制止他说话。那是何等空灵婉转的声音，仿佛不是来自她的身体。
你在发抖，与鹤，为什么要害怕？这里这样好，你我都不曾遇见。她手指所指之处，乃是万丈深谷，让他想起当初的地方，她稚嫩的话语言犹在耳：我想知道下面有什么。他不禁觳觫，拉着她向后退，要逃离这危险，却发觉身体早已动弹不得。
你看，它来了！他无能为力，只能望向她所指的方向，只见天空似破裂般的扭曲，冲破云层的是血红霞光，阴沉的颜色迅速退去，露出光明浩瀚的天空。他下意识的用手挡住刺眼的光，松开了拉住她的手。
他再次睁开眼睛，她已在数米之外，她的脸在日光下格外明艳，微笑代替了所有：再见了。
不，不要。他尖叫着伸出手，无法从梦中醒来，撕裂般的疼痛，灵魂似已破碎落地。
与鹤！与鹤！清灵果断的将他摇醒，开了灯，让他置于光亮之中。
对不起。他用手掩面，抑制住纷乱不安的心，良久，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凌晨两点。
不会有事的，她的身边，不是已经有岩了吗？她轻声说与他。
嗯，睡吧。他压低声音，不让她听出丝毫异样，却无法闭上眼睛继续睡眠。恐惧一直存在，侵蚀内心。他没有看清她的脸，只有不能把握的缺失，这感觉如此逼近真相。
难道，就不能有握在手里的东西？他张开汗湿的手，看着孤独坚硬的线条，不能自拔，再次流下泪来。
9
为了更好的观赏夜色和日出，他们租了帐篷，买了户外活动必须的用品，在傍晚时分到达山顶。支好帐篷，聚焦了枯树枝生火，煮了泡面充饥。
她安静的做着他要求的事情，也不说话，很温顺的样子，在篝火旁，递给他所需的物件。她没有过这样的经验，虽然也幻想过在夜深时爬上寂寞的山颠，找一棵树，躺在下面休息，听自然的虫鸣鸟叫，呼吸空气中翠绿植物的味道，萤火虫会停满身体，就像来告别一样。
她始终没有这样的勇气，因为清楚其中的危险。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它的静谧。她的灵魂喧嚣，未免玷污了那僻静无尘的山林。
怀着这样敬畏的心情，她躺在离他不远的帐篷里，将头伸到外面，看到深蓝天空里闪烁的繁星，似乎离得很近，像那时的烟火，可真实距离却是无限遥远的光年。她用手挡住眼睛，暂时沉静下来，似乎仍未做好准备，迎接这自在自如的星辰。回过头去看他，见着他也是闭着眼睛，静静的呼吸，仿佛与世无扰。他是否有足已与之匹配的心？她暗自猜测着。
半夜的时候下了场雨，雨声打在帐篷上，有淹没一切的气势。山林中传出阵阵不知名的鸟叫声，悠长凄清又婉转别致，她细细的聆听着，忘记了睡眠。她起身将耳朵贴近帐篷，雨滴声被放大，不似打在玻璃上那般清脆，也没有落在树叶上的柔软，是一种单调而沉闷的声音。
她听到他翻身的动静，隔着层层雨声对她说话：醒了？还是喜欢听雨？
嗯，有些习惯，没有必要回避。她转过身朝向他的方向。
那什么是有必要的回避呢？
……
好了，睡吧。
于是又恢复了沉默，他们的对话总是不能长久，就像彼此的感情，断断续续，将尽未尽，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听着雨声，仿佛是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他的靠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激烈的心跳打破夜的宁静。旅程即将结束，也许他们都该说点什么，或者做些什么，但也明白只是徒劳。他应当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收回了踏出的脚步。
他在凌晨醒来，夜色将尽，身边的她睡得正酣，他没有叫醒她，只是欣赏着这身边的美好。依然记得月光下的她肤如凝脂，带着洁净和疑惑，却那样执拗的走到他身边。她是凭什么获得这样的勇气？而他竟也受到诱惑，任她摆布？
他的叹息惊动了她，她皱了皱眉头，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眼前男子的身体，一时竟不知所措，愣在那里，用手遮住脸，掩饰着羞涩。情欲是寂寞而肮脏的交付，她一直这样认为。在暗夜里，两个人赤裸相对，像兽一样狂热蠕动的交配行为，交织扭曲的还有罪恶的灵魂。因此，她不愿与任何男人接近，完成这褪变。
那天，她亦无法说清当时的心理，只是坚持认为，如果这样，他应该能够安心。事后，背负着对岩的罪恶感，她起身，裹上毛巾，去浴室关上了门。她没有开灯，害怕面对自己受损的身体。那一刻破碎的疼痛，带走了仅存的希望。这便是她选择告别的方式。
开了热水，她站到花撒下面，让水洗去所有的尘埃往事。心底涌出巨大的悲哀，却惊奇的没有眼泪。只是漠然的麻木，这样过后，仿佛就能遗忘。
与灵，与灵。岩隔着门叫她。
她关了水，身体异常寒冷，用力抱住自己，缩在浴缸的一角，头发贴在身上，像是割破的伤口，遮住眼睛，因此仅有黑暗陪伴。
也许我们不能相爱，但是可以结婚。如果需要有人在身边，我能够做到。他坐在浴室外的门口，开了啤酒，抽着烟，等待着她。内心深知，她是极好的女子，一直用孩子般纯然的态度对待生活。
你看外面。她抬起头，从浴室的窗户里看天空，星光依旧，没有了初上时的浮躁亮泽，显得柔和温馨，与世无争。这样沉静的美是人所无法拥有的，岩，“子兴视夜，明月有烂。”人们总是在沉睡中，不会明白这美丽的短暂与仓促。
那时，他们在山顶，面对着这样的光芒，亦是无能为力。宿命这样将他们牵引，成为彼此的负担，因为幸福，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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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能够相爱，这是多么欣喜的事。他从远处看着她们走过来，彼此亲密无间，脸上荡漾着笑容，他暗自欣慰，所有的退让都有了意义。他走过去，接过清灵的手，搂住她的肩膀，在迈出步伐的时候，腾出手来拍拍与灵的头。
然而，他并非没有注意到与灵的变化。出游回来，岩不曾再来过这里，她也不去找他。一个人独自做着一些事，给生长起来的植物除草，灌溉，施肥，怡然自得的样子，不见悲伤。他看在眼里，猜测这小小孩童般的女子，应当有了爱情。只是依旧若即若离，视为儿戏，不免让人担心。
你就这样吗，不做点什么？他这样劝诫她。
那应当怎样呢？去找他？她笑着说。
你总不能一直任性下去，这样，我们怎能安心。他坦陈自己的顾虑，亦希望她有好的归宿。
我想要的，已经得到。她自语着。然后告诉他：知道了，我会去找他。
晚间，他在绿叶间搭了白色的桌椅，取了红酒去那里坐，闻着植物散发的浓烈气味，喝着酒，呈现出空前的空白状态。近日来的状况算是在意料之中，回想自己，也是做得不差，不足之处也在改正。他这些时候，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回过头去，审视自己的内心，有没有更加的充盈轻快，以此确定自己的作为，是否需要更正。无论是对她们的方式，或者是自己思想的转变，他一点点的观察着自己，在这样的褪变中，逐渐趋于圆满。
不知什么时候，清灵开始站在他背后，看他注意到时，便用手围住他的脖子，将身体压在他的身上。这样亲昵的动作，传达着她的感激和珍惜。
在想什么？她亲吻他，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在想自己有没有变好？有没有让你变得更好？他将她移到腿上，环住她的腰，让她尽量舒适些。
当然。只是，对于她，你不该强迫。她指的是下午他们的对话，说完又吐了吐舌头。
我只是希望，希望她能够有依靠。清灵，她应该拥有更多的。
拥有是指在适合的时机得到最需要的东西，太多，便是累赘。她是知足的人，不会愚笨的将想要的混为需要的。况且，她并不爱岩，相信这点，岩也能够看清。与鹤，你想要替她遮挡的风雨，她已经在独自承受，那么未来，相信她也会过得很好，毕竟，她也在变得更好。
能够彼此坦然相见，这样的相处真好。她看着身边的男人，这个终生为情所困的男人，他的落寞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她不是看不见，只是知道这需要时间改变。
终有一天，与鹤，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她轻轻捧着他的脸，竟似诀别，有悲伤涌现。
她在花丛中静坐，向日葵已经有小小花苞，获得机会便蓬勃生长，珍惜每一次开放的机会,就像是腹中的胎儿。也许只有它们知道，错过了便不能再得。而尘世中碌碌无为的人，却只能在悔恨中叹息。这是梵高最喜欢的花，他终日画着它们，却没能抵御心中的纷乱，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就如那花，虽向着太阳，却没能在自己身上加注光芒。
也许没有机会看到你们开花了，她的心中有愧疚。但是那又怎样，它们照样自给自足的生长，旁若无人的展现色彩，不谄媚，不倨傲，即便是在无人山谷，也能绽放自得其乐的美丽。
她陷入思索，听到他在背后的阳台上催促她进屋休息。她回过头去，看到阳台上招手的他，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泽。此时，风吹动着植物，她用手整理头发，一手高举着与他打招呼，知晓他会耐心等待，一如既往。
再次回过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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