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颖：世纪初的虐心奇案（20）爱情，真的是神话么｜小说

毛颖：世纪初的虐心奇案（19）政治动物｜小说

文/毛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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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言
冥冥中亡灵的诉说，凝聚爱情的破灭和生活的痛楚。
含辛茹苦、死去活来的漫长婚姻。
为了孩子的将来，母亲是不是什么都能忍耐？！
爱情，真的是神话么……
生与死之间的徘徊。
无谓的付出，莫名其妙的死亡。
爱与不爱的界限。
畏惧死亡，是人的本性。
令人发指的死亡秘密。
报复，或是复仇。
她习惯了一切问题自己解决。
通往地狱的路上，两个亡灵的邂逅。
90
蒋妍：
那闷笃笃的“嘭”“嘭”两声，打碎了我的幸福梦。
我眼睁睁看着血从韩松头顶流下来，糊了满脸；眼睁睁看他倒下，就在我身边。
我的幸福，就那么也跟着倒了。
我的天塌了！
天杀的罗春！！
.
我是个让人瞧不起的女孩儿。
可韩松瞧得起我、理我、说拿我当朋友。
后来还说，爱我。
.
我知道，他会上大学，会当知识分子，戴着眼镜，坐着人人都有座的班车。
到时候，他再也不会坐我的车，再也不会看一眼那个已经老了的售票员。
可他还说过“以后”——
“以后我挣钱了请你……”
“以后我天天都接你下班……”
“以后我也挣钱了，就不用这么省了……”
“以后……”
“以后……”
“以后……”
……
.
那么多的“以后”，那不就是将来么，不就是一辈子么。
韩松是老实人，说话算数。
我觉得自己真幸福。
幸福原来是这样儿的。
幸福就是这样儿的！
.
可幸福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变成他脑袋上的血，流跑了。
那些个“以后”都还没到，就结束了。
他是学生，爸妈不让再好了，说压根儿就不该好。
我不能说人家说的不对。我爸跟李阿姨就更不能。
.
我没法告诉他爸妈，没法告诉我爸跟李阿姨，他对我有多重要。
就那么断了，他找我我都不敢理他了。
我怕他父母发现，怕他们恨我。
他们要是恨我了，那还有什么“以后”？！
我不是想跟他们的儿子合伙儿撇开他们的呀！
我是想给他们当儿媳妇的呀！！
.
就那么“嘭”“嘭”两声，一切就都没了。
肥皂泡似的破了，破得什么都不剩。
我想杀了罗春。可没那个本事。到现在也没有。
他是男人啊。
也没那个胆儿，到现在也没有，那是要挨枪子儿的呀。
我爸，怎么能有个挨枪子儿的女儿呢，那他还怎么活啊……
.
其实那时候，我就死了。
就跟我的幸福死在一个坟墓里了。
但是跟这次不一样。
当时，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死了。
别人都以为我还活着。
不过，我已经对别人的“以为”完全没感觉了。
91
蒋妍：
我离开了车队，扔了“铁饭碗”——不给转正，我也不想干了。也不能总指着杨大姐她们挡罗春。
我恨他，也怕他。
韩松在的时候我怕。
他不在身边，我就更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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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车队，我爸骂了我一顿。
他压根儿就不觉得罗春有多大错。
在他觉着，那只不过就是年轻人的冲动。
李阿姨也不太高兴——上车队是她托了人的。
可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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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上公司。
那时候刚有公司，私人开的，卖一些小东西，不像后来的那些。
我换了好几个公司，都是“招聘”。
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知道那些工作要怎么样才能干好。
可知道不能再让人欺负，不能让人动手动脚。不管是客户还是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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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资发不下来，我就等，等不来就走，但决不用别的交换。
我不愿意交换，也交换不起。
我越来越干不下去，越来越挣不着钱。
本想挣点儿钱回来贴补家里，算是补偿他们，也告诉他们我这步走得没错。
可到头来，什么也没拿回家，我自己都不敢再找新的公司了，也不敢再干了。
92
蒋妍：
罗春摸上门，吓了我一跳。说要娶我，更把我毛儿都气炸了。
可我爸居然同意了！
他觉得罗春好几年都放不下，想着不能对我不好，像我这样的，要什么没什么，还图什么呢。他以前年轻，一时冲动犯了错。人总得长大吧。叫我别老记着那些。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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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呀，你是什么爸呀！
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知道你女儿是怎么回子事儿啊！！
……
可我能说什么呢？
我能自立么？
能养活自己么？
我靠着家里呢呀，家里说让嫁人，我没话说啊！
可我不想嫁人，甭罗春，谁也不想嫁。
我的心，已经给韩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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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下了死的心，神不知鬼不觉地攒安眠药，就等结婚头天晚上吃了。
让罗春那混蛋来接吧，接个死人回家，让他一辈子都做噩梦！
表面上，我该干什么干什么，不想让他们注意我。
他们谁也不知道，我要死。
唯一舍不下的，就是韩松，怎么也该跟他告个别呀。
那是我一生一世的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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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敢告诉他我要结婚，更没敢告诉他安眠药什么的。
我差不多是强迫地把自己给了他。
韩松，你不知道，这是今生今世唯一的一次啊……
你有什么不敢的，这是我所能给你的一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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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满足，因为终于做了一件让自己觉得痛快的事。
我头一次知道痛快的滋味。
我就这么痛快着，准备自己的后事。哼着歌，流着眼泪。
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
谁也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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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等到准备得差不多了，那东西也没来。
我一向很准，这回可早过时候了。就想是不是有了那个事儿就影响了。
可是能有什么影响呢？
能、有、什、么、影、响——呢？！！
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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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刚领的结婚证到医院。
那时候，得有结婚证才给看产科。
结果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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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懵了，吓坏了，最后更痛快了！
这是韩松留给我的呀！
这是命不让我死啊！
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成个像他爸爸一样有出息的好人。
到时候，我就告诉他，他爸爸叫韩松……
93
蒋妍：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嫁了罗春。
静悄悄的。
第一天晚上就没让他碰我。
就告诉他别动，我怀孕了。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我就又说：告诉你，要不是怀孕，我现在压根儿就躺不到你床上来。然后给他看那满满一瓶子安眠药。
看见了吗，敢动我，明儿就给你下在饭里。你一半我一半。敢不敢跟我拼命？！
他就有点儿傻了，有点儿软了。问谁的孩子。
我说你管不着。反正不是你的。
他问那你干嘛还结婚？
我说为给孩子上户口啊。为了让你当他爹啊。
他一个耳光把我扇下床，摔得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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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跳下床抢过来要踢，我抄起被碰翻的板凳，死死顶在前面，护着肚子。
他就朝板凳上踢，朝我手上踢。
我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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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父母还跟我们住，他妈拿炕笤帚疙瘩敲墙，他才停下。
我爬起来，倒一杯水，拧开安眠药瓶就往嘴里倒。
他忽地就扑过来抢。
我早料着了，轻轻一闪把他闪个马扒，他顺势抱住我腿，说小妍，求求你了，别闹！我听你的还不行么。
我就笑了。就把安眠药瓶子又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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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噌地窜起来，一把抢过去，往后退着说，成成成了，依你。爱谁谁谁的，我认了！认了行了吧！！
……
你们说，是不是恨能让人变聪明呢？
我以前可笨了，门门功课要么将及格，要么将不及格。怎么讲就是开不了窍。
可这事儿上，我觉得我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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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高兴。
我变聪明了！
今后就不怕他耍花招儿了，还能遗传给孩子。
别不信，说出来你们评评，我聪明不聪明——那个瓶子里的安眠药，其实早让我给换了！
94
吴艳秋：
我死了。
别说你们不知道，就连我自己，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你们当中要是有聪明人，可能能猜出来，我死了。
可说实话，我自己没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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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子后来坏了，什么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跑，可能有人追吧。
周围很黑。
我就只知道跑，喊着“扔了”、“扔了”。
为什么喊，也记不清。
我看不见路，越跑越快。
我喘不上气，觉得马上就要累死了。
然后“咚”的一声，我就觉得自己飘出去了，什么感觉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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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的事就忘了。
要好久好久才能想起来。
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们我记得住、记得清楚的那些。
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左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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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爱他，要不，也不会连工作都辞了。
我是学德语的，学得不怎么样，也没去成德国。德国办居留太难了。
早知道难，当初就学别的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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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能在德国公司找到好工作，不是人家嫌我就是我嫌人家。
最后靠托人，去了意大利驻华商社。
除了左强的部门，别的部门都用不上德语。
左强部门用得也不多。
可到底还是要了我。
我就有点儿感激他。
谁不愿找个像模像样的，最好还有那么点儿风光的工作呢。
一旦得到了工作，德语用得不多，倒成好事儿了，轻松。
我挺感激左强的。
95
吴艳秋：
他待我很好。鼓励我学电脑，说学好了什么时候都有用。
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相信他的话。
他让我学电脑，我就学，结果进步特别快。
他让我陪他加班，我就陪，结果完了一起泡吧，好玩极了。
他让我坐到他身边，我就坐过去，就闻到了他的古龙香水，那种能让人丢魂的味道。
他让我坐到他腿上，我就坐，就让他围住，就跟他接吻了，魂儿就飘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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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疯了似的爱上了他。
从没有过的那样。
初中时候就有人追我了，大大小小也算谈了十几次恋爱，可从没有过那样的感觉。让你觉得已经跟他长到一块儿去了，再分不开，也分不清楚。让你觉得别的什么都只是那么回事儿了，再也不重要，也就看不见，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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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有古香君，十几年的老情人，彼此的第一次。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就想成天搂着他、霸着他，让全世界都跟他没关系，就留我一人。
可实际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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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没办法，要不就算了。
我说不！
就让他睡我。
那虽然不是我的第一次，可却是我第一次得到高潮。
要死去一样的感觉。既害怕又兴奋，浑身都被火烧着，被冰冻着，身体好像散了，散得七零八落。
好么，我就问他。
他说好。
我说：再说一遍！
他就说：好！
我就说：那你要不要我？
他说要。
想了想，又说：要！
知道么，这个“要”字，要是女人说，就代表她想那个。
要是男人说，就代表他要娶你了。把你带回他家，搂着、捧着、顶着、含着。直到有一天扒在你肚子上，口歪眼斜吐了白沫。你就把他葬了，然后回忆那些搂、捧、顶、含，告诉父母，告诉朋友，告诉儿孙，你是怎么样让他搂着、捧着、顶着、含着来着。然后再回忆，再告诉。直到自己口歪眼斜吐了白沫，任由他们谁把你葬在他旁边。再然后，就又跟他见着了，开始下一轮……
我就是这么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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