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篆刻:一门用刀的神奇学问

篆刻用刀,例不虚发

▲吴昌硕作品

一點欠安,全印皆失。

改印,當改則改,遇善則止。改過了頭,也會有蛇足之弊。

楷書入印而有金石氣,全在於作者採用了魏晉時期高古一路的楷法。

精整印,病在匠氣過甚;寫意印,病在妄態過甚。“匠”、“妄”得體並不為病,而病在其過甚。

▲齐白石篆刻印面

不重覆古人,也不重覆自我,以虛帶實。

治心為上,治技為下。唯學人有自我之見地,出人設想,其作方能以心制技,不落俗套,不囿舊格而顯露出純屬自我的創造才能。

一般刻小篆印,皆喜把一些直筆有意拉長。長,固然會產生委婉之趣,然委婉失當也會生造作之病。相反,令某些長筆蓄勢作收縮狀,反而會獲得不尋常的筆短意長的藝術效果。

“計白當黑”是章法的極則。然“計白當黑”之真諦,不盡在第一層面上的虛實對比,更妙在深層次上的虛實對比,當然也包含著虛實的相生。

▲陈巨来篆刻作品

方筆之用易得其勁;圓筆之用易得其暢。以方筆而拒圓筆,勁過則脆,少柔趣;以圓筆而拒方筆,暢過則滑,少剛趣。方圓能用之入妙,剛柔相濟,勁暢兼有,奇趣乃生。

寫意決非隨意,寫意之難,難在寫神。要寫神又當以精心為前提。

寫意印的用刀不宜纖弱,而宜潑辣;不宜做作,而宜自然;不宜簡單,而宜簡練;不宜直露,而宜內斂。

寫意印要殘蝕印面。

配篆是章法的前奏,切不可太疏闊大意。治印者當熟知每一篆字的多種寫法,知其繁簡,曉其方圓,明其長短,察其正欹,擇善而從,則可獲得理想的章法。

▲冯宝麟篆刻作品

用刀是一門奇特的學問,刀太直爽,界限太清晰,往往會失去渾脫感;刀太飄忽,界限模糊,往往又會失去明確性。

在印章裡直通上下的線條本來就難以安置,強化它,突出它,無疑是為自己出難題。

只有建築在深邃理性思考基礎上的創新,才是經得起檢驗的佳作。

用刀講圓,不能拒方;用刀講方,不能拒圓。但方圓並用又當有重輕,主次之分。要之,求勁挺宜以方為主,求醇暢宜以圓為主。

論印論刀,一如論畫論書及論筆。

要刻好印,應注意寫好字,金文、小篆及繆篆之類。

白文印以小篆配篆,是險而又險的一種處理手段。

▲李刚田篆刻作品

“率真”的獲得並非出自天成,它的背後正反映了作者嘔心瀝血的推敲,說到底是通過千雕萬鑿的努力,用近似不雕不鑿的面貌出現而已。

好的將軍印妙處在於信手錘鑿,疏朗欹正,斑駁殘蝕。漢白文印之妙處每每即在方圓兼用,或外方內圓,或外圓內方,遒勁中見樸茂之藝術魅力。

刻鐵線篆印,既要講流暢舒展,又要講雍容堂皇,有前者而失後者,印易墜入機巧;有後者而失前者,印易墜入空蕩。

讀印如品詩,要貴在粗讀得趣,細品得韻;粗讀與細嚼都經得起回味。

刻巨印,氣格要大,而不單是印的體積大。氣格大,還要有拙的用力,這樣才相得益彰。

▲方介堪篆刻作品

在篆刻的藝術裡,刻是篆的繼續與昇華,故而不應以刀代筆,而應筆刀互利,筆刀互見方佳。在處理時,往往用外方內圓,兼及外圓內方的辯証手法。若外方內亦方,必墜於脆薄而喪失韻味;若外圓內亦圓,則又失於滑溜而喪骨,皆不足取也。

印文不僅是由線條所組成,同時還是線條與空間的組合體。而欠老成的作者,在處理篆法與章法時,其疏忽的往往不是線條,而是線與線之間的空間。這是每一個治印者所應引起注意的。

作為印人,我們不能只注重於刀與石的碰撞,更要強調刀石背後藝術修養的積蓄與昇華。

處理章法之疏密當去瑣碎,求集中。

大白文印用刀直衝宜有“橫鱗豎勒”感,真力彌漫,放膽驅刀。

刀者,印之生命也。治印雖一刀足以為用,然一刀非法也。治一印,刀刀求變,此為炫奇;治一印,識勢運刀,刀筆合一,變化入度,方稱妙製。變化者,以刀論,當刀角、刀刃、刀背兼施,見機而運,勢若羚羊掛角,了無痕跡。變化者,以點論畫,當方圓、逆順、潤燥並用,內涵豐富,手段老而一如信手拈來。

▲刘彦湖篆刻作品

治印當練腕力,力強則氣厚,刀如筆運,心手雙暢;治大印尤需腕力,腕力與膽力的結合,則可拒小巧輕靡;治大印有腕力、膽力、心力的相參,則個性易出,個性強烈,解衣滂薄,自有萬千氣象。

治大印,悟甌海漁人左右搖櫓,曲中生直之訣。每治大印,以刀為櫓,由曲生直,運刀力求擺動,線條力求拗執,繞折處力求敦實,以期獲一波三折之趣。

一印雖小,確應如一篇文章一出戰,有頭有尾,有主有次,有抑有揚。

章法欠佳,為印之大失,失為全局之失,非一筆一刀之失。

刻印有別於書畫創作之一點,即無論印為朱、白,其邊欄皆為作品之一部份。治印兼及邊欄,方稱是完整的構思。

寫意印之要旨:

1. 章法忌平求奇,然奇中當寓平和拒怪誕。

2. 文字忌板求靈,然靈中當寓莊重拒油滑。

3. 印面忌膩求蒼,然蒼中當寓完整拒瑣碎。

4. 以全印論,寫意印雖貴在得意,然於大大咧咧中寓孤詣苦心而拒潦草荒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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