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优美的《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据刘向《说苑·善说》记载,春秋末期,鄂君子皙在河中泛舟,钟鼓齐鸣。有一位越人船女,趁乐声刚停,便抱起双桨用越语唱了一首歌。子皙听不懂,叫人翻译成楚语,就是上面的这首《越人歌》。歌声悠扬缠绵,委婉动听,唱出了越人船女对子皙的深沉真挚的倾慕与爱恋之情。子皙明白歌词的意思后,非常高兴,走过去拥抱船女,并且盖上绣花被,表示愿意与之同床共寝。《越人歌》是我国最早的译诗,是一首优美的情诗,也是一曲古代楚越民族关系和谐融合的颂歌。
“鄂君子皙”四字,是封邑、封号和人名的结合体。鄂,指鄂邑;君,是封号;子皙,是人名。鄂君子皙是楚共王的四公子,楚康王熊昭(前559-前545在位)的四弟,封于鄂邑,世称鄂君子皙。《越人歌》作于鄂地的长江与樊湖一带。开头两句叙事,记叙了这天晚上荡舟河中,有幸与王子同舟这件事。“搴洲中流”,即在河中荡舟;洲,同“舟”。诗中运用“今夕何夕兮”“今日何日兮”的句式,明知故问,且反复追问,表明歌者内心的无比激动,意绪已不复平静而变得紊乱无序,难以自控。越人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中间两句描述心情,“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被,同“披”,覆盖。訾,读“紫”音,说坏话。垢耻,耻辱。几,同“机”。顽,纷乱,痴迷;顽,一作“烦”。意思是说,深蒙错爱啊不以我鄙陋为耻,心绪纷乱不止啊能结识王子。由前两句非常感情化的叙事转为非常理性的描述心情。最后两句,抒发情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枝,同“知”。说,同“悦”,喜欢。此时的歌者已经将激动紊乱的意绪梳平,情感的抒发十分艺术,语言平易而意味深长,余韵袅袅。“山有木兮木有枝”是一个比兴句,兴中有比,既以“山有木”“木有枝”兴起下句的“心说君”“君不知”,又以“枝”谐音比喻“知”,非常巧妙,值得品味。在自然界,山上有树树上有枝,顺理成章;而在人类社会,自己对别人的感情深浅归根到底却只有自己知道,至于别人有时却并不明白。毫无疑问,此时,在越人的歌词中,既对子皙饱含深沉真挚的爱恋,同时又流露出些许娇嗔埋怨之情。我之痴心,君竟不知。这是越人对王子的责备,是越人面对王子想说而未说的心语,有遗憾与怅惘,更有无奈与伤痛。这里,寥寥数语,越人的欢喜悲伤,紧张羞怯,跃然纸上。诗中借“枝”与“知”的谐音关系做文章的比兴手法,也是《诗经》所惯用的,比如《小雅·小弁》:“譬彼坏木,疾用无枝;心之忧矣,宁莫之知。”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两句,与《九歌·湘夫人》中“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两句的句式相仿佛。从本诗的用语来看,楚译的《越人歌》深受楚声的影响,又深深地影响到后来《楚辞》的创作,和楚国的其他民歌一起成为《楚辞》艺术之源。
《越人歌》产生于春秋末期,至今已有2500多年了,其感情真挚,语言凝练,技法成熟,融叙事、描写与抒情于一炉,表明古越族和楚地的歌谣都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是我国诗歌史上不可多得的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