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忆流年——都天庙街22号大院记忆
引子
人生百年,当你回首时会感慨:一切恍如转瞬。事实上,人生有太多的节点,每一个节点都会在自己的记忆墙上留驻一笔。都天庙街22号大院,便是我记忆中最暖心的色彩。
1970年,我上小学五年级,父亲从一中调至二中教书,我们一家随之搬进二中教师宿舍,都天庙街22号大院。
说是大院,其实不大,只因挤了十几户人家,我们还是随大家叫它大院。大院门朝街,除了沿街一普通木门,四周都是平房,中间还有一座明清时代的老屋,据说是当时乡试的考场。青砖小瓦,屋四周还有四根大圆木柱,进门就闻到那古木特有的香味,宽大幽静。
老屋比四周平房要高出一截,很突出,是大院里最豪华的房子,住着一卜姓的校长一家。老屋自然地将大院分成前后院,屋后一口水井,大院人家吃、用水都于此,这里也便成了大院最热闹的地方。人们淘米洗菜,洗衣冲刷,大家互助、谦让,哗哗的水里流淌着浓浓的邻里情。
我们家分得刚进大院左边的两间平房,三十多平方吧。我们几个女孩挤在一张床上,大哥是男孩,实在没办法,父亲只好老着脸皮找领导,要了两间老屋边的小坯房。一间做厨房,一间给大哥做卧室,大哥便拥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我们几个女孩对哥的那羡慕啊,真是无法言表。
大院门临街,街对面就是都天庙,那时已是淮阴县检察院办公用房。那间主大殿即为接待大厅,真想像不出当年它曾经的非凡热闹。
都天庙街里巷道纵深,且弯弯曲曲,因而成了我们天然的游乐场,尤其适合捉迷藏。十个八个朝巷道里一钻,犹如雨点撒进大海,转眼就没了踪影,寻起来真是难。
夏天,晚饭刚吃过,大院的孩子们就忙着将席子卷起,跑过都天庙前街,冲进二中后门,到操场抢块平坦地,铺席乘凉。躺在凉席上,天空的星,耳边的风,偶尔闪过的萤火虫,都是快乐之源。当然最幸福的莫过于听老爸吟诗、讲故事,诗句如歌婉转,好听好记;故事更是鲜活,什么吴棠与慈禧的故事,三尺巷的故事……一个个人物从老爸嘴里蹦出来,仿佛就站在我们面前。故事给夏夜增添了乐趣,也为我们的人生开启了航程。至今都记得,“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也许,这么多年无论遇到什么,我们兄妹都能宠辱不惊,以“闲看庭前花”的姿态面对生活,大概源于老爸的这些故事的启蒙吧。
每年一到冬至,老爸便开始带领我们几个孩子长跑。清晨六点就将我们吆喝起,平时跑小圈,出都天庙街沿淮海南路向北,过水门桥向东,转过大闸口从东大街回,一圈约四十分钟。周日跑大圈,从北门桥过运河,过大闸口再回。爸在前领着,后面跟着四个小尾巴,我们还不时的跟着他喊着:一二三四,现在想想,那绝对是都天庙街的一道风景。这也养成了们早起的习惯,老爸常自豪地说,章家没有迟起的人。
几年后,为改善居住条件,学校拆去了院子中央的老屋,改建成一排四间的新瓦房,我家有幸分到两间,屋对面又盖了间小厨房,居住条件改善了许多。
再后来,老屋后的水井也被废了,换成方便的自来水。这时的大院,一点旧时的痕迹都没了。我心里也随之多了份失落,总觉得大院缺了点什么。
说来奇怪,不知是当年状元的地气还在,还是街对面的都天大老爷保佑,1977年恢复高考后,我们大院的孩子基本上都考上了大学。这在当时,也算是美谈了。
每年暑假,随着教师的流动,大院的住家也像走马灯似地一拨换一拨。我们家就成了大院里老住户。
1983年我成家了,先生是外地人,爸妈毫不犹豫将两间平房给我们做新房,自己却到仁和巷租间小屋栖身。每想到此,我都感到无比的温暖与对二老无限的愧意。
后来,我的孩子也在这大院里出生、成长,也与院里一批小伙伴一起,从大院走进了大学。前前后后,从这大院里走出几十个大学生。这就有了许遐达老师那篇“状元大院”的美文。
为了追寻更为舒适的居住条件,我们都陆续搬出了大院,现在大院已成为标准的大杂院,基本上都是些在东西大街做生意的外地人短住或堆放货物,房屋也在逐渐破落,再无往日勃勃生气。
繁华落尽忆流年。走进大院,站在老屋门前,曾经的一幕幕便如电影清晰如昨,就像看着我儿时的照片,有种莫名的感动,有种超越时空的温暖和幸福。我知道这种情感温度,还会伴着我的生命不断地升温,亦如我心间的一颗朱砂痣,鲜艳且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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