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说石|玩石者金霞
今年重庆的冷比往年来得早一些。刚进入金秋十月,就有一种“秋风萧瑟天气凉”的冷意,秋是慢入的,但冷却是突然的。我一直很嫌弃重庆一年四季不够冷意,看不到最美的红叶和最童话的雪景。今年一定要去看看巫山的红叶和金佛山的雪,它们今年应该不会再让我失望。
中秋节因为琐事蹇滞重庆,没能回家乡陪父母,心中甚是郁结。但正因为留在重庆,有幸认识了重庆著名的石界传奇人物——金霞。金霞是一位85岁的老人,玩石界的石友都亲热地叫她金大姐,而我则叫她金妈妈。
85岁的金妈妈在河边捡石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月,独一无二,光明湛然。”金妈妈的心中就是有月和光的那个人,通常85岁的老人,早已老态龙钟,而她则蹦蹦跳跳,完全把岁月定格在了她自己的时光里。认识她老人家是今年的十月的国庆假期,我很早就想去拜访她,但又怕打扰了她的安静,惊扰了她的生活。金妈妈典藏了一个顶级的长江石,我一直想一睹风采,一直没机会。国庆期间,在石馆喝茶和一个石友闲聊,再一次说起金妈妈这个人,石友就把在老街开展活动时,她老人家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跳着最青春舞蹈的一段视频发给我,我一看乐了,这哪儿是个老人,老顽童一个,俨然是个00后的年轻人。
金妈妈和她先生
我突然好羡慕她的生活状态,渴望认识这个老人家。于是,石友就把金妈妈的微信推给了我。约好了拜访时间,我就想择一件礼物给她老人家带去,这么精灵的一个老人,我很想送一束玫瑰给她,但又怕她对花过敏,毕竟岁数很大了;想送她一盒巧克力,又怕她忌糖之类的。想来思去索性送她一枚自己喜欢的石头。
金妈妈和《图纹石》杂志主编王晓滨
我的拜访在秋日暖阳中如约而至,前几天都是阴雨绵绵,结果到了相约的时间,大地像铺了金,秋叶在阳光下金光闪闪。老太太住在出门就能见嘉陵江的地方,她住在一楼,推门而入,金妈妈就出现在了我眼前,她身材矫小,着一身玄色衣服,头上缠一条彩色丝带缠,手上戴一桃囫手串,脚下穿一双老似手工布鞋,两眼炯炯有神,看见我便热情地拉住我的手往屋里带。屋里还有她的先生李伯伯,李伯伯也是八十几岁高龄,他正在书写书法作品,一袭素衣,白发飘然,长长的白胡子如银丝一般,飘逸潇洒,大有魏晋大夫之风。我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时代,老桌子、老书柜、老雕花床,全是与他们岁数差不多的老家具,完全是神仙府邸。
金妈妈和本文作者胡三
金妈妈见到我,高兴得像个小女孩子一样又跳又笑,还叫我小老师。她激动地拉住我的手说她早就想认识我了,她看了我很多文章,一直在想这个重庆的胡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文章这么合自己口味,她一直想认识我,但不敢冒然来打扰我。此时,在她不掩饰的快乐中,什么尊重、虔诚和不安,我都忘了,我脑子里只有四个字:相见恨晚。她兴致勃勃地带我看她的石头,金妈妈玩石头很早,上世纪九十年代,她退休时就开始接触石头,然后就不断到长江、嘉陵江边捡石头。
她的石头很有时代印记,满屋子的石头既有老的草花、老的红石头,也有现在流行的水墨石、芙蓉石,这也彰显出她对石头热爱的时间很长。她的大部分石头都是自己亲自去捡到的,她说前几年,她依然能背得动几十斤的大石头,这让我很汗颜,我去江边捡石头,别说背,走几步上坡路都气喘吁吁。每一个石的故事,她都开心地给我讲解,在哪儿捡到的或在哪儿买的,图案表现的是什么意思。偶尔也很调皮地一会儿叫我小老师、一会儿又叫儿三三、狗狗,并时不时地来考我,问我是怎么解读的。解读出来了,就竖起大姆指夸我,如果看我解读不出来,就开怀大笑,笑我有点笨。
在每一块石头的介绍中,我能感觉到她对石头的眷爱之情,她对石头就像她写给一枚叫《寻觅》的石头一首诗一样:热血已凝成坚冰,理想已化作烟雨,负一袭苍凉阴郁,梦一般迷离,我悄悄地向故土奔去,不是衣锦还乡,更非荣归故里,记得茫茫的大山,踉踉跄跄的足迹,明知寻不回似火青春,却依然默然归去……
看完了所有石头,我也没见到她典藏的《猪八戒》,正疑惑她把如此宝贵的石头藏到何处时,她说:“我再给你看一块石头。”只见她从地上的一个塑料盆子里,随便拿出了一块石头,我一看这不正是她的宝贝儿《猪八戒》呀。我对她说,你就把宝贝这么随意扔在地上?她笑着说,不就是一个石头吗?
金妈妈的典藏名石《猪八戒》
我对她的这种荣辱不惊和对石头的淡然,佩服得五体投地。她酷爱石头,但又不囿于石头,这是何等的超然。
在半天的品石和谈话中,金妈妈的先生李伯伯总是不断地提醒着她不要过于激动,慢慢说话,金妈妈要喝水他就倒水,她要送我一幅字,他就马上铺纸挥毫,而且李伯伯的眼神中始终充满了幸福和笑意。我对他们二老说,您们真是一对神仙眷侣。金妈妈说现在李伯伯还把她当成小女生来宠爱,她喜欢石头,他就为她的石头题字写词,她喜欢跳舞,他就用手机为他拍照和录像,保存她美好的每一瞬……
原来,金妈妈一直就是李伯伯心中的那个白月光!
一朝一夕是日子,一苦一甜是滋味。褪去激情潮水,洗尽尘世铅华,相比春花秋月的浪漫,婚姻里更多的则是柴油米醋的烟火味,牵手走过激昂的青春和泛黄的岁月,才能相互体谅、彼此懂得,才能在岁月静好中相守到老。
在变幻的生命里,岁月,原来是最大的神偷,它偷走了人们的光阴和年华。但岁月在金妈妈面前,却表现得如此精致和安静。人们都喜爱金妈妈,不是因为她有一块典藏的《猪八戒》,而是她在把石头活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之后,再把岁月活成了精灵,把生活谱成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