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了
轮椅之行
圆梦了
7 月26日至28日,我在旅顺残疾人托养中心过了三天神仙日子。
这是一趟圆梦之旅。
对无障碍泡澡的渴望,我在前面的文章里详细写过了,这次就是梦想成真来的。但我还有个梦也同时圆了。
年轻时看世界名著,总有个情节让我向往。贵族们遇到什么不痛快的事,心灵受伤了,就会去一个疗养院度假。在那里会发生一些拍案惊奇浪漫的故事,休养回来后精神焕发,就像换了个人。我也没有太高期待,就想有那么个地方,和几个朋友聚上几天,同吃同住,随便玩点什么,给自己换换心情度个假。所以动身前我就呼朋唤友,想着大家一起去当一回精神贵族。
但第一批体验无障碍泡澡的残疾人的名额有限,每个区只有五十名。社区报名时我被除外了,因为要求重残者带陪护,我没有。这可是太意外了。从残联领导开始运作这个项目起,我就一直关注期待并参与,从重残人角度提出改进意见,半年来就盼着下水这一天了,怎么可以没有我呢?再说都可以无障碍泡澡了,有必要让家人陪着吗?我找到负责这事的残联领导王荔,说了我的意见,表示我能够自理不用陪护。她给我报了名,并安慰我会有人帮我的。我说需要麻烦人的项目我就不难为了。
但起程的前一天晚上,我忽然记起来,上次我们去浴池参观时,试坐过浴池轮椅,是那种小轮的,人坐上以后无法自己转动轮椅,这不是出来进去还得有人帮着推吗?我怎么可能不用别人帮忙呢?我觉也不睡了,上网去找那种可以自己划着轮圈移动的浴室轮椅。终于让我找到了。我截了图,准备给洗浴中心的领导看看,如果能配备这样的轮椅,我才可以夸海口说一切自助了。
中午到达,下车就吃饭。餐厅里服务人员比以往多,站在残疾人身旁,随时伸手帮忙。我以前可以自己端餐盘选菜自己端到桌子上,这一次所有武功全废,动动嘴就行了。我后来和餐厅领导说,选菜的时候,看这个好那个也好,拿得够多了,忽然发现后面的菜我更喜欢,就再拿点,于是就吃不了,浪费了。我建议在排队的地方,写个菜单,大家事先有了选择,拿菜的时候就不会拿多了。我就是个意见篓子,走哪儿都能提意见。
当天下午我进了浴池,赤果果地。为了这个时刻我做了很久很多的思想建设。从懂事起,我洗澡时总是把门关得紧紧的,我妈都不知我长什么样,玉体横陈也就医生看过。我怎么可以当众脱衣呢?我包里带了好多衣服,我想,穿短裤可以吧?穿背心可以吧?我还带了个大裙子,觉得套在脖子上也能遮遮羞。进浴室时,也有过回头就跑的冲动。但我还是乖乖地跟着王荔走了。多日来为之呐喊为之梦的好事就要实现了,而我却吓跑了,上演一幕现代女版的叶公好龙,这羞耻感可比脱衣还深重啊。所以我豁上这张老脸了。其实也没什么,一起进入浴室的残疾人都若无其事地在服务人员的帮助下宽衣解带,我也不好意思忸怩了。
因为这是托养中心第一次为重症残疾人提供洗浴服务,领导们特别重视,一再强调要保证安全,所以我们每个残疾人身边都有两位健康女士保护着,如果我不能自己洗,她们随时代劳。但我还是记着自理的理想,更愿意自己动手。有人就是享受了别人的服务,但也有一半点不如意。一个朋友说,洗头时,服务员把护发素当洗发精用了。我想为我们服务的都不是专业做浴池工作的,她们还是餐厅的厨师服务员,还是保洁员保安员等等,不可能门门精通。洗完淋浴,我就觉得洗好了,就想撤。桑拿房我进去看了一下,没敢多待,咱血压不太稳。大浴池里水很热,正在调温,我不想等了。王荔不让走,非得让我尝尝泡澡的滋味。她亲自下到大池子里试水温,不断搅动池水让冷热水混合,当水温合适时让我们下水。
不想说得太夸张,什么欲仙欲死,就是舒服。我们是浴池的第一批浴客,我戏说这叫处女浴。一池清水,温润身心。水波荡漾,心潮起伏。王荔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说有些色情。我竟然忘了自己长的怪模样,却研究起同伴的乳罩是c杯还是d杯。最可耻的是我找到了“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感觉,正在魂穿杨贵妃呢。
尘埃荡尽,自清凉无汗。黄昏时,我们三三两两,相伴游园。漫步湖畔,寻芳林下。夕阳穿过树丛,照在我们的头发上,像是金色的头饰。
盛夏时节触动暮春情怀。还是那个让我步步留情的地方,但这次来,没有工作和学习任务,我们就是来享福的。五号楼传来了歌声,有人在唱卡拉ok。冲,进去听听。
那天晚上我睡得太香了,同屋人说我打呼噜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去体检,抽血,采尿,彩超,心电图。量血压时,医生给我量的是高压143,我用自己的血压计量高压是162,相差近20个单位。看来我的血压计不准,以后记得用减法,心情会好很多。做彩超时医生说我没有脂肪肝,也没有肾结石,胆结石,我就得瑟起来了,说回家后敢买肥肉炼油滋拉吃。全然不顾那几位查出脂肪肝姐妹的心情。但是血脂血糖的化验结果还没有结果呢,可别高兴早了。
听说有心理评估,我很期待。我总是怀疑自己有抑郁倾向,想听明白人怎么说。坐在心理教室的心理医生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我上午和他约好下午来。下午去时他不在,人家告诉我他在按摩室,我去找时,他正在给人做按摩。他对我进行心理测验,发给我一张纸,大概90多道选择题。我做完以后,他让我读给他听,他打到电脑上。录入完毕,打印机吐出一张纸,他看了看,说我得了140分,离抑郁远着呢。就这么简单。要是我坐在电脑前面,我也可以是韩医生吧?
那天下午还听了一些讲座,我觉得有些知识是病人家属能用上的,所以悄悄溜走了。晚上,又去卡拉o k,还是不敢唱,和人吹了个大话:回家练练,下次上去唱。
最后一天的早晨,我要好好享受这里的好风景。
一出门,看见小李子端坐在晨曦里做深思状。他有任务在身,要写篇文章报道这次活动,应该是有腹稿了。
太阳刚在楼头露面,月亮还在中天留连。山里的天空宽广而澄澈,云彩飘成各种形态,好像听到了什么号令,都向着一个方向飞翔。
凉亭里有人在晨练。
小葫芦结得比那年多。
含苞的花,青色的果,一个月后我还会来看你们。
按计划,今年我们有四次洗浴的机会,七八九十月,每月来一次。估计下一次来,花就结籽了,果就红透了,洗浴中心的运作也更科学更成熟了。也许下一次洗浴,我不用那么麻烦人了。但疫情也来了,一切能按既定方针办吗?
告别旅顺,告别洗浴中心,把最美的记忆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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